陆昶笑道:“读万卷书,亦需行万里路。知稼穑之艰难,晓民生之不易,方是真正的学问。”
正说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农扛着锄头从田里上来,见到陆昶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朴实的笑容,远远地就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小老儿参见府君!谢将军!”
陆昶上前虚扶一下:“老丈不必多礼,秋翻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老农连连摆手,脸上是掩不住的感激,“府君给了田,免了赋,还教给这等好法子……家里粮仓满了,娃儿也能认字了……小老儿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能有这样的好光景!”他说着,眼眶竟有些湿润,用粗糙的手背擦了擦。
王璎看着老农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和眼角的泪花,原本只是新奇的心态,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谢道韫则是对着陆昶,微微颔首,眼中是了然与更深一层的钦佩。她看到的,不仅是粮食增产,不仅是孩童识字,更是眼前这老农眼中重新燃起的、名为“希望”的光芒。这光芒,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
众人继续前行,参观了正在加固的河堤,走访了几处秩序井然的村落,甚至在陆昶的提议下,品尝了农家里用新收“陆公薯”蒸制的、甜糯可口的食物。
回程的路上,王璎不像来时那般叽叽喳喳,反而安静了许多,托着腮,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充满生机的田野村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道韫依旧沉静,但那双清眸中,却仿佛映入了更多东海郡的秋色与人间烟火。她偶尔与骑在马上的陆昶目光交汇,无需言语,彼此便能读懂对方眼中对这片土地未来的期许与考量。
车马驶回郯城,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谢玄勒马靠近陆昶,低声道:“陆兄,我观阿姊今日,感触颇深。她平日虽不言,但心中自有丘壑。能得她如此默许,不易。”
陆昶望着前方巍峨的城郭,以及城门口熙熙攘攘、安然归家的人群,轻轻“嗯”了一声。
经此一行,建康来的贵女,亲眼见到了纸上政策如何化为田间稻浪,如何变成农夫脸上真切的笑容。这对于她们,尤其是对于能洞悉本质的谢道韫而言,恐怕比任何雄辩都更具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