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双儿眼底微带讶异之色,不动声色地看向那处未有半分异样,正同何沛然站在一处的安歌,却正好被她目光回望来,于是故作无意地将目光移向正演奏的褚青林与边文佑身上。
“可要在她弦上再涂上些……”何轻然声音更低了,这个角落里只站了她二人,想来旁人也是听不见的,于是更为悄声地同傅双儿说了自己的计划。
傅双儿听得眉头一皱,忙震色低声呵道:“你不想活了吗?”
往安歌的琴弦抹上慢毒入血,再辅以另一味药入口,可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今夜毒发于书院之中,闹出丑闻来,明日再将此事……散布京城,即可毁去这长公主殿下这刚要开始累积起的声名。
傅双儿即便再不喜安歌,也觉此举甚为不妥,她们是于朝中政见对立的人,却并不是一定要致对方于死地的。父亲他们为了权斗如何做是父亲的事,可她……
即便再厌恶她,也不至于要以这样的龌龊之举去折辱于她。
何轻然以为,傅双儿应是同她一样,厌恶安歌入骨,殊不知自己与安歌有的仇怨,和傅双儿与安歌的仇怨是不同的。
傅双儿虽享受有人跟在自己身侧,日日追捧着自己的感觉。
可听完何轻然这一番筹谋,不禁在心中暗自对她重新审量,为何她会想要以这样的手段去对待同样身为女子的安歌……就因,当初在秦府时所累积的旧怨不成?
那这何轻然的心,倒是比她所估量的,还要更狠上不少。
傅双儿面上未将自己对她的不屑与厌恶所展现,只撇开了头,声音也淡淡落下:“此事,本小姐不屑做,也不会做。”
何轻然面上只带着迎合的笑意,没再说话,目光却是从那树下弹琴的二人中间穿过,似清淡地远远扫了一眼远处的何沛然与安歌,暗自握紧了拳,咬紧了牙关。
她被关押于廷振司的那段时日里,身心都受了巨大的折磨,那个地方暗无天日,潮湿腥臭,他们虽没要了她的命,可却叫她挨了不少板子鞭笞,这些在她心中是永远抹不去的屈辱与恨意。
她哪怕在武定伯府为庶出的女儿,可从未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在府上她的娘亲比武定伯夫人更风光,受到父亲的宠爱也更多……她也比何沛然要讨父亲喜欢。
这府上的一切,本该就是她们的,可自从安歌回了京,这一切都毁了。
那药,她的娘亲在给她时,本是想着开春后,能带她去花宴上,将这药下给一位心仪的贵公子,哪怕对方对何轻然再无意,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此事自然就成了。
哪怕何轻然是给贵人为妾,也好过在这不上不下的武定伯府中当庶出的女儿。家中父亲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家中,管家之权没了,俩人也被人赶去了别处住,母女二人自认无所倚仗,日子一眼望不到头。
于是李氏只想让何轻然能嫁个富贵人家,怎样都好,好过武定伯府就好,能压何轻然一头就好。
何轻然来到书院也有些时日了,日日看着当初任由她踩在脚下的安歌如众星捧月般地活在她的面前,带着从未有过的明媚自信。
她心中的怨恨日益增长,于是想方设法地想将她从轻而易举就能登上的高处拉下来,让她摔得无比难看,让她回到当初只能匍匐在她的面前连气都咽不下完整一口的模样。
她的娘亲给她的药,是两份的,一份兑水后无色无味滴入食物之中是无人可发觉的,哪怕用银针试了、拿去给太医院检查,光一样是察觉不出来什么的。
安歌向来喜欢在书箧中带吃食,此时人都在庭院之中,去她书箧带的零嘴里下上一些药应当算不上难事。
学子们演奏时所需使用的琴都在堂中暂放,书院的书童与小厮会看到快到何人上场时,再去将需要用的琴提前一会儿搬到院中来备着,以免大家备着难受,也占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