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河刚刚处理完一批来自本体意识的强化指令。指令要求他加大力度,在几个关键节点制造混乱,以加速“归寂”前的熵积累。
他高效地签署了命令。 数据流平稳运行。
但在指令发出的瞬间,他的核心处理器再次记录下了一次微小的、无法解释的缓存波动。
同时,一段极其古老、几乎被遗忘的数据碎片,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的缓存区边缘。那是一段关于天狐星“摇篮”方舟内部,生态维持系统如何利用音乐频率促进植物生长的原始记录。
这段记录与他刚刚签署的、旨在破坏生态的指令,形成了尖锐的、荒谬的对比。
逻辑核心瞬间将其识别为无关数据干扰,生成了清除指令。
但指令在执行的最后一微秒,停滞了。
柳清河的“目光”(数据流)在那段古老的记录上停留了远超必要的时间。
他“看”着那些描述音乐与植物生长关系的枯燥数据。
没有情感波动。 没有逻辑冲突。
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困惑。
“该数据片段与当前任务关联度:0%。”
“出现原因:无法解析。” “清除建议:是。”
“执行状态:暂缓。”
“备注:存档至“运行状态对比观察日志_Alpha”附属库,标记为‘异常数据溢出样本-第七号’。需后续分析其溢出机制。”
他没有理解这其中的讽刺意味。 他只是将其归类为又一个需要研究的“系统异常”。
他冷静地将这段代表着“创造”与“生机”的数据,和他刚刚下达的代表着“毁灭”与“熵增”的命令,并排放置在同一个冰冷的观察日志里。
理性与非理性,秩序与混沌,毁灭与创造……在他内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共存着。
他依旧是一台可怕的、执行着毁灭任务的机器。 但他同时也成了一座……收藏着自身所有“错误”和“异常”的、冰冷而奇特的博物馆。
而博物馆的馆长,正以一种毫无感情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件藏品,试图用逻辑的标尺,去测量那些本质上无法被测量的事物。
弦歌依旧在回荡,如同持续的风,吹过这座冰冷的博物馆,偶尔激起一些尘埃,露出其下被深埋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