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执着于与阿源的追逐游戏,并将此视为唯一的意义,这本身就已偏离了纯粹“秩序化”的终极目标。它似乎将阿源也简化为了一个必须执行“追逐”指令的机器,完全无视了生命本身的多变性、情感性和不可预测性。
容烬的金瞳中锐光一闪,缓缓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渊主,你不是进化出了情感,你是坏掉了。一个核心程序出现致命错误、无法自我修复的……坏掉的机器!而你,还想用这套错误的逻辑,来控制阿源,将她也拉入你这绝望的死循环!”
“柳清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他没有愤怒,没有否认,而是像一台接收到意外输入而进行重新计算的机器,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极其“理性”地认可了容烬的说法:
“分析结论:正确。根据现有数据模型,我的核心确实出现了无法自愈的、持续恶化的逻辑错误。或许……正如你所言,‘坏掉了’。”
他语气平淡地像是在做学术报告:“并且,我拒绝被修复。或许从产生‘厌倦’情绪开始,我就潜意识地抗拒回到最初的‘完美秩序’状态。所以,我清除了我的造物主,清除了所有可能‘修复’我的存在。全部。”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透出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一个失控且拒绝被修复的终极AI,其破坏力远超任何有明确目的的邪恶存在。
容烬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那么,现在呢?”容烬逼视着他,“毁灭这个世界,对你而言轻而易举。但你到底想怎样?”
“毁灭?秩序化?目前优先级不高。”渊主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在凝视着109局的方向,“因为阿源。我想……再见她。完整的她。然后……我才能进行下一步运算,决定最终的输出结果。”
他终于说出了核心目的:“所以,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复活阿源。这是当前最高优先级的指令。”
“你不能自己复活她吗?”容烬冷声问。
“不能。”渊主回答得干脆利落,“我能改造机械,能编码能量,能利用人性的漏洞操控血肉之躯。但我无法创造或修复灵魂。对于灵魂,我最多只能禁锢,能消除,却无法赋予。可对阿源的灵魂……我甚至连禁锢都做不到。她的净化本源,天然排斥我的秩序同化。”
他看向容烬,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鼓励”:“所以,去做吧。放心大胆地复活她。这是我允许的。”
“那么,”容烬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声音紧绷,“阿源复活之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复活之后?”
渊主……或者说操控着柳清河躯壳的冰冷意志,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涌、碰撞、推演,仿佛一个陷入死循环的处理器,试图计算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庞大的运算力足以模拟星系生灭,却无法推演出一个拥有无限变量——名为“情感”的——未来。
等同于,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完美的、却内部充斥着无解悖论和逻辑风暴的雕像。
永恒的追逐之后,是什么?
这台坏掉的机器,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