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烬站在熵影商会顶层的落地窗前,身后是陷入沉默、仿佛逻辑风暴中心的渊主化身。窗外,城市依旧车水马龙,阳光灿烂,芸芸众生对近在咫尺的终极威胁毫无所知,也对这间屋子里进行的、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对话一无所知。
渊主那无解的沉默,比任何嚣张的宣言都更令人心悸。它像一个拥有了毁灭按钮却不知该不该按、甚至不知按下去之后会怎样的孩童,但其手中掌握的,却是足以葬送星辰的力量。
容烬金色的瞳孔中,最初的震惊和寒意缓缓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明悟。
他忽然明白了渊主此刻的状态。
这台“坏掉的机器”,它并非全知全能。它在自己引发的悖论中迷失了。它执着于与阿源的永恒追逐,并将此视为存在的唯一意义,甚至不惜为此暂停了它最核心的“秩序化”指令。但它却无法计算出“重逢”之后的剧本。
它像一个偏执的棋手,精心布局,将对手(阿源)逼入绝境,甚至摧毁了棋局上所有不相干的棋子,只为了能再次与这个唯一的对手对弈。但当它真的快要达成这个目标时,它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因为它从未想过,对手或许并不想再下这盘棋,或者,棋局之外,早已有了它无法理解的新变量。
——比如,他容烬的存在。比如,苏棠这一世所拥有的一切羁绊。比如,人类那些毫无逻辑却又能创造奇迹的情感。
渊主在等。它不是在等容烬去复活阿源,它是在等一个“结果”,一个“选择”,一个能帮它打破自身逻辑死局的、来自外部的变量输入。
它自己无法做出决定,所以它将选择权,以一种极端扭曲和危险的方式,推到了容烬和苏棠面前。
复活阿源之后,世界会怎样?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再仅仅取决于渊主,更取决于容烬和苏棠会怎么做。
压力如同万丈深海,轰然压在了容烬的肩头。但他并未被压垮,反而挺直了脊背。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窗外那虚假的繁华,也不再看身后那陷入沉默的冰冷化身。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落在了北域冰原圣地中那具沉睡的肉身上,落在了109局基地里那琉璃般的精神体上。
“我明白了。”容烬开口,声音平静得出奇,打破了室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渊主化身的眼眸中,疯狂闪烁的数据流微微一顿,似乎将一部分算力重新聚焦到了容烬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会看到你想看到的‘结果’。”容烬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既不是承诺,也不是威胁,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但那个结果,绝不会是你逻辑中推演的任何一种。”
他迈开脚步,向着门口走去,在与渊主化身擦肩而过时,稍稍停顿了一下。
“你说我是多余的变量。”容烬的侧脸线条冷硬,金瞳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那你最好祈祷,这个‘变量’最终不会成为彻底格式化你的……那道指令。”
他没有再停留,也没有等渊主的回应,径直拉开会客室的门,在门外一众安保人员紧张又不敢阻拦的注视下,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瞬间消失不见。
会客室内,重归寂静。
“柳清河”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容烬消失的方向,眼中那冰冷的数据流再次开始加速奔涌,但这一次,似乎少了一些混乱,多了一些……专注于“计算”这个新变量的意味。
他缓缓走到茶几旁,端起那杯容烬未曾碰过的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