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根根带着冰碴的粗粝木柴,精准送入毁灭与温暖共舞的核心。火光在他紧锁眉宇和燃烧着无声烈焰的眼眸中跃动,仿佛也在焚烧他内心翻腾的焦灼与重负。蒸腾翻滚的白雾中,春桃身影若隐若现。她冻得通红、遍布细小裂口的手指,异常灵巧稳定地将一个个滚烫、散发生命热力的窝头,迅速码进垫着厚布的竹筐。氤氲热气在她冻得青紫、睫毛挂霜的脸颊前缭绕升腾,如一层隔绝冰封地狱的朦胧纱帐。
“当家的,”
春桃的声音穿透灶膛的噼啪声与风雪的呜咽,带着沉静的坚韧。她用粗布围裙仔细擦净手上的面粉与热气,目光越过蒸腾白雾,落在章明仁身上。眼神中交织着深切关切、难言忧虑,以及磐石般无声的支持。
“趁热乎,把这筐给村口哨卡的弟兄们送去。马司令的兵,在这连阎王爷都哆嗦的鬼天里守了一整宿,怕是连口热乎气儿都哈不匀,骨头缝里都渗着冰碴子呢。”
她声音不高,却似一股暖流,在这冰封的屋内格外清晰,带着抚慰人心的母性力量。
章明仁重重点头,喉头滚动。那群顶风冒雪、以年轻身躯铸就防线的战士,在他心中激起深沉如海的敬意。他刚撑起魁梧如山的身躯,蒲扇般的大手伸向那承载暖意的窝头——
“吱呀——哐!”
一阵急促的门轴呻吟,伴着猛灌进来裹挟雪粒的刺骨寒气,粗暴打断了他的动作。门被推开一道缝,章万财像个冻得梆硬的小土豆蛋子,裹着一件几乎拖地、磨得油亮的厚羊皮袄,笨拙地“骨碌”进来。他怀里死死搂着一个冻得发硬的油纸包,脸蛋红得似要滴血的山楂,鼻尖挂着几粒晶莹小冰珠,随着急促呼吸微微颤动。
“二叔!二婶!”
万财一进门,带着一身寒气直扑灶台,声音清亮如冰凌相击,嘴里喷出团团白气,
“酱肉!家里带来的!顶好的五花三层!爹说了,马司令的队伍缺嚼谷,让咱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多给前线的爷们儿添点油水!”
他跺着脚,试图抖落皮袄里的寒气,那双明亮得惊人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筐金灿灿的窝头。
春桃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寒气刺中。她急忙从灶台边端起一碗用余火煨着的、辛辣滚烫的姜汤,不由分说地塞进万财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小手里:
“快!捧住了!捂捂!小点口喝,别烫着!”
她替他拍打着肩头帽檐上厚厚的积雪,动作轻柔,声音温软如刚出锅的窝头瓤,
“万财,马司令的人……还守在江桥那头?”
“嗯!都在!一个都没撤!”
万财捧着那碗滚烫的“救赎”,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光彩,声音陡然拔高,满是少年人未被风雪磨灭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