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糙的手指在冰冷的土炕桌面上快速而无声地划动,勾勒出致命而简略的路线图,
“万财,”
他的手指点在图中某个关键岔口,如同钉下一枚钉子,
“你负责这里,引开东侧路口的固定岗哨。用动静,别用命。”
章万财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如牛!黑暗中,他感觉一只冰凉、带着厚茧的手将一件沉重、坚硬如铁的东西塞进他同样冰冷的手中——是一把枪柄缠着褪色如干涸血迹的红布条的老旧纳甘转轮手枪!枪身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枪油味和岁月侵蚀的锈蚀感。
就在这时,春桃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无声贴近,从灶台最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掏出一个用厚厚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她利落地解开绳子,油纸展开,露出里面几个烤得焦黄油亮、散发着粮食特有焦香的玉米饼。她将包裹塞进章万财怀里,低声道:
“带着路上吃。”
饼皮上,还残留着她手掌微弱的暖意,在这冰冷的绝望深渊中,如同最后一点星火。
屋外的哨声和皮靴踏地声越来越近,如同索命的鼓点,震得薄薄的门板都在颤抖!气氛紧绷欲裂!
“能……能带上我吗?”
一个细小的、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撕裂黑暗!是章远!他不知何时爬到了章万财腿边,冰凉的小手猛地死死拽住了哥哥的裤脚!黑暗中,男孩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炭火!而他手中紧握的那只木雕燕子,翅膀末端那原本模拟尾羽的深深刻痕,竟不知何时被他用那把小刀,极其隐秘地削磨得异常尖锐、锋利!在破洞透进的惨淡月光下,那尖端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却令人心悸的幽冷寒芒!如同淬毒的致命鸟喙!
章明仁的身体在黑暗中似乎凝固了一瞬。沉默,沉重得如同铅块灌满了每个人的肺腑。几秒钟后,他粗糙的大手摸索着,将一枚冰冷的银元塞进章远小小的、同样冰凉的手心里。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底的叹息,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承诺:
“拿着。等……等燕子回来筑巢。”
银元上,袁世凯那阴郁的侧脸在章远手心冰冷的月光映照下,嘴角仿佛诡异地向上扯动,像一个冷酷的魔鬼,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在刺刀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的、关于春天的谎言。
“砰!砰!砰!”
沉重的皮靴踏上门前腐朽木阶的声音,如同砸在心脏上的重锤!一下,一下,清晰得令人窒息!
黑暗中,章明仁的手指突然在冰冷的土炕桌面上轻轻敲击起来:笃、笃笃——笃、笃。三长,两短!那如同来自地狱的回响般的暗号,再次冰冷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