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蝶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如钝刀割肉般透着沉痛,
“照片、信件、甚至一些旧物……他以为烧掉这些,就能抹去过去,就能心安理得地踏上他选择的那条路。”
她轻轻抚摸着木匣光滑的表面,仿佛在安抚一个沉睡的亡灵,
“但这封信……他没能毁掉。或者说……他不敢毁,也舍不得毁……”
她轻轻打开木匣。匣内空空如也,唯有一封已经严重褪色、边缘磨损的信静静躺在其中。信封是旧式的竖版样式,纸质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信封的封口处——那里盖着一个虽然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雄鹰展翅图案的火漆印痕,上面依稀可辨“马镇山部”的字样!
林小蝶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拈起那封信,仿佛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琉璃,缓缓地、郑重地递到了章万财的面前。昏黄的灯光下,信封上那历经岁月侵蚀的火漆印记,宛如一个沉默的、泣血的封印。
“自己看吧。”
林小蝶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
“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章万财颤抖着伸出双手,如同承接圣物般接过了那封承载着巨大秘密的信。信封入手,带着一种陈年纸张特有的阴凉与脆弱感。他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挑开封口已经脆化的火漆边缘。缓缓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同样泛着陈旧的黄褐色,仿佛被松花江畔经年不散的湿气深深浸透。墨迹早已洇开,在纸上晕染开一片片模糊的、如同蛛网般的深色痕迹,许多字迹的边缘已经模糊不清。然而,那书写者倾注了全部心力、力透纸背的笔画,却依旧如同刻在骨头上一般,顽强地穿透岁月的侵蚀,清晰地烙印在纸上!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书写时滚烫的血液和沉重的嘱托:
“明义吾兄:关东局势危如累卵,倭寇渗透日深,其志非小。吾等身为军人,守土有责,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长久计,明仁已行‘金蝉脱壳’之计,假死脱身,潜入敌后,伺机而动。此举凶险万分,然为家国故,义不容辞!
万望吾兄念及手足之情、家国之义,于商路之上,暗设方便之门,以物资、情报暗中策应。此非为私利,实为民族存续之血脉!切切!”
“马镇山手书
民国八年,冬月于牡丹江”
当章万财的目光死死锁住落款处那力透纸背的“马镇山”三个字,以及那刺目的“民国八年冬月”时——
“嘶啦!”
章万财的指尖猛地一阵颤抖!那早已脆弱不堪的信纸边缘,在他因震惊而失控的力道下,被硬生生地捏碎、撕裂开来!细小的纸屑如同一叶叶凋零的枯叶,簌簌地飘落,仿佛在宣告着一个被长久掩埋的秘密的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