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江龙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石壁,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那年押镖,萍水相逢,一顿酒,一番话…就差…就差拜了把子。”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如同巨石投入深潭:
“十多年了…”
这简短的话语,却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狠狠劈在章明仁的头顶!震得他大脑一片空白!父亲…和这个杀人如麻的巨匪…差点拜把子?!这怎么可能?!他从未在家中听说过片言只语!父亲那严肃、刻板、甚至有些冷漠的形象,与眼前这个匪首口中的“最讲义气的汉子”形成了巨大的、颠覆性的反差!章明仁的内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无数的疑惑和震惊在心底翻涌。
占江龙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弄意味的弧度:“怎么?不信?你爹那点事,藏得深着呢。”他不再多言,话锋一转,恢复了惯常的冷酷命令口吻:
“从明天起,跟着黑子学枪。”
他俯视着章明仁,眼神锐利如刀:
“既然留在了这黑龙寨喘气儿,就得有自保的本事。别指望老子次次都替你收尸!”
说完,他不再看章明仁一眼,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石门再次关闭,落锁声如同敲在章明仁心上的丧钟。黑暗重新吞噬了石室,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冰冷的石地上,消化着这个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惊人的秘密。此刻的章明仁,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与不安。
过了许久,章明仁才从极度的震惊和混乱中找回一丝清明。他颤抖着,极其小心地从贴身的破衣内袋里,摸出那枚冰冷的怀表。借着石壁缝隙透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他轻轻按开表盖。机芯早已停摆,但表盖内侧,那张薄如蝉翼、用蝇头小楷绘制的俄国商行布防图,却清晰可见。
他的指尖抚过那精细的线条和标注,眼神从最初的茫然,渐渐变得复杂,最终沉淀为一种冰冷的、燃烧的坚定。
无论父辈的过往藏着多少秘密,无论他与占江龙的关系有多么诡异复杂,有一点,在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俄国人!那些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贪婪豺狼,那些制造了瑷珲惨案、屠杀无辜、掠夺财富、欺压百姓的侵略者!
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所有人——无论是章家、是占江龙、是那些绝望的猎户、还是他自己——共同的、不共戴天的死敌!这坚定的信念,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章明仁内心深处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