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使不得!”章怀印紧走几步,语气诚恳,“玉柱兄弟自家那五十亩地也够呛……”
“就这么定了!”佟二爷大手一挥,斩钉截铁,转头冲儿子瞪起牛眼,厉声呵斥:“还杵着当木头橛子?现在!立刻!去给老子锄草!记着,要连根拔起——”他话音一顿,烟锅在石碾子上重重一磕,火星迸射,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就像你姐夫收拾那群狼崽子一样,干净利落!”
夕阳熔金,将两个小舅子撅着腚锄草的影子拖拽得老长。章怀印站在自家地头,望着这“盛情难却”的一幕,心中雪亮。佟二爷哪是心疼草?分明是盯紧了他章怀印如今在双城堡闯下的赫赫凶名,以及那隐隐攀上的官家关系。远处官道上,几骑剽悍的官差驻马眺望,鞍鞯上八旗协领驻防的虎头徽记,在落日余晖下反射着冰冷而威严的金属寒光。
腊月,镶黄旗头屯。
严寒像一头无形的巨兽,死死扼住整个屯子。西北风卷着刀片似的雪粒子,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无孔不入地钻进人的骨髓缝里。
章怀印家那三间宽敞的大草房,此刻却如同沸腾的蒸笼,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佟玉姑的惨叫已从最初的声嘶力竭,变成了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嘶哑呜咽,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生命在飞速流逝。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紧贴着脸颊,脸色蜡黄如纸,眼神涣散,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炕席,抠出了淋漓的血印子。
接生婆王婶瘫软在炕沿,两只手抖得像狂风里的枯叶,面无人色,带着哭腔:“横……横位!卡……卡死了!没辙了!快去双城堡……请……请我师傅李神婆!兴许……兴许还有一线活路!”她看向章怀印的眼神,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和恐惧。
章怀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他二话不说,如同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撞开屋门,一头扎进风雪肆虐的怒嚎之中!
马圈里,那匹跟了他五年的枣红马仿佛感应到主人焚心的焦灼,正暴躁地刨着冻土,喷着粗重的白气。章怀印动作快如鬼魅,套爬犁、勒缰绳、翻身而上,一声炸雷般的“驾——!”撕裂风雪!枣红马如同离弦的血色怒矢,拉着爬犁疯狂地射入茫茫雪幕!
爬犁在深厚的积雪上犁开两道翻滚的白浪。风声在耳边尖啸,如同万千冤魂索命。
火烧锅乱坟岗。
一片死寂的雪原上,只有爬犁疾驰的呼啸和枣红马喷雷般的喘息。突然!
几团幽蓝、惨绿、游弋不定的鬼火,毫无征兆地从荒坟枯草间幽幽浮起!它们无声无息地悬浮在爬犁前方的夜空中,如同地狱睁开的冰冷眼睛,死死地锁定了这风雪夜中狂奔的生灵!“唏律律——!”枣红马惊得魂飞魄散,前蹄猛地腾空,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长嘶!整个爬犁几乎要掀翻!
章怀印反应快如闪电!腰腹发力,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在剧烈颠簸中瞬间稳住重心!双手死死勒紧缰绳,粗糙的皮绳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