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佟老汉却猛地低喝一声,眼神依旧警惕如鹰,他死死按住玉姑,对着岩石外沉声问道:“……你左臂的伤,是在哪儿受的?”
短暂的沉默,唯有风雪呼啸。
“……雪原上……被刀锋擦过……”外面传来章怀印断断续续、带着粗重喘息的声音,每一个字都透着极度的疲惫,“……刀口……斜向上……三寸长……”
佟老汉紧绷的身体这才猛地松弛下来!是他!只有他才知晓刚才战斗的细节!
“怀印!”玉姑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挣脱佟老汉的手,踉跄着冲出岩石的遮挡。
风雪中,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正拄着腰刀,艰难地站立着。他身上的棉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又在寒冷中冻结,呈现出暗红发黑的恐怖颜色。左臂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惨不忍睹;后背更是血肉模糊,一片狼藉。脸上、手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冻伤,嘴唇因失血过多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在看到玉姑和佟老汉安然无恙的瞬间,那火焰才微微晃动了一下,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暖意。
“怀印!”玉姑哭喊着扑到他身前,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看着他身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心疼得仿佛心都要碎裂开。“你……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章怀印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慰她,却不小心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听清:“没……没事……皮肉伤……他们……暂时……追不上来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佟老汉,又落回玉姑满是泪痕的脸上,眼中带着一丝后怕和决然,“此地……不宜久留……走……快走……”
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拄着刀的手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直直地向后倒去。
“怀印——!!”玉姑的尖叫声划破长空,撕心裂肺。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死死撑住他沉重的身躯,两人一起跌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快!扶他上车!”佟老汉强忍剧痛,踉跄着冲过来,和玉姑一起,手忙脚乱地将几乎陷入昏迷的章怀印往马车残骸旁拖拽。鲜血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痕迹,宛如一条蜿蜒的血色河流。
风雪依旧肆虐,如同一只白色的巨兽,无情地吞噬着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森林边缘。而在伤痕累累的马车旁,玉姑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章怀印,感受着他微弱却依旧滚烫的体温,泪水混合着雪花,一滴滴地滴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前路依旧凶险万分,追兵或许随时会再次出现,东北镶黄旗头屯依旧遥不可及,但至少,他还活着!这冰冷的雪原上,还有一丝微弱的、带着血腥气的暖意,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给他们带来一丝生的希望。
佟老汉费力地解开卡住马车的树干,看着女儿怀中那个为她们几乎流干鲜血的年轻人,老眼中,浑浊的泪水再次无声滚落。他抬头望向东北老家镶黄旗头屯的方向,风雪迷眼,前路茫茫,然而,心中那一丝对未来的希望,却如同一颗顽强的种子,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倔强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