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原本还算平整的空地,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倒伏的战马与阵亡唐军士兵的尸体交错枕藉,几乎铺满了城墙脚下百步之内的土地。
许多尸体保持着冲锋或搏斗的姿势,圆睁的双眼中充满了临死前的愤怒与不甘。
破损的盾牌、折断的长枪、散落的箭矢随处可见,几处被遗弃的篝火余烬还在冒着缕缕若有若无的青烟,更添几分凄凉。
仅存的千余名唐军士兵,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外的一片相对干爽的土坡后。
他们人人带伤,衣甲破损不堪,脸上、身上糊满了已经干涸发黑的泥泞和血污,眼神空洞而麻木,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绝望。
许多人只是机械地舔舐着干裂起皮的嘴唇,或是用颤抖的手,试图将最后一点点炒米碎末倒进嘴里,却发现皮囊早已空空如也。
缺水断粮,伤亡惨重,攻城器械全无,奇袭已然失败,他们这支孤军,已然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主将秦琼,拄着一把卷了刃的横刀,勉强站立在队伍的最前方,如同一尊饱经风霜侵蚀的石像。
他那身明亮的明光铠早已失去了光泽,被血污和尘土覆盖,变成了暗沉的赭褐色。
头盔不知遗落何处,散乱的发髻被汗水与血水黏在额角脸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他左眉骨上方划过。
虽然用撕下的战袍布条草草包扎,但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水不断渗出,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脖颈,看上去狰狞可怖。
他剧烈的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身上多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宽阔的胸膛如同破风箱般起伏。
但比身体创伤更痛的,是那颗沉入谷底、充满了无尽自责与愧悔的心。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座依旧巍然耸立、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们所有努力的朔方城。
一夜之间,他麾下五千大好儿郎,如今只剩下这不足三成的残兵!
唐军在此期间,发起了十多次决死的冲锋。
战士们用血肉之躯搭建人梯,用牙齿咬着横刀攀爬城墙,甚至有几名悍勇的亲兵一度成功登上了垛口,与守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他秦琼更是身先士卒,亲自带队冲杀,手中横刀不知砍卷了多少柄,死在刀下的西梁军士不下数十人!
有一次,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段城墙因为守军调度不及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空虚!
他立刻集中所有还能动弹的士兵猛攻那一点,眼看就要打开缺口!
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西梁守将索周和张举,竟然奇迹般地从西门和东门及时抽调了生力军赶来增援。
硬生生用人数和更加充沛的体力,将已经精疲力尽、后继乏力的唐军再一次赶下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