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一种令人窒息的、山雨欲来的死寂笼罩着整个战场，只有风声呜咽，卷动着城头有些破旧的“夏”字旗。
“那…那就是…宋先生所说的…火炮和火枪？” 崔君肃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城砖。
他从未亲历过黎阳津的修罗场，此刻看着那些造型奇特的铁管子，心中充满了荒诞的恐惧和强烈的好奇。
张玄素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试图用他所知的经史子集来解释眼前的景象：“此…此等器械，闻所未闻…莫非…莫非真是…上古墨家机关术重现人间？或是…天罚之器？”
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高雅贤则死死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城下，试图从那些沉默的方阵中找出破绽，口中却忍不住低声咒骂：“装神弄鬼！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的铁管子！待他们攻城，老子带人冲下去，砍他个人仰马翻！”
宋正本站在窦建德身侧稍后的位置，沉默得如同一尊石雕。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城下那令人绝望的军阵，尤其是在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和密密麻麻的枪管上停留了许久。
黎阳津那毁天灭地的轰鸣、骑兵如麦秆般倒下的惨景，再次无比清晰地撕裂了他的记忆。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崔大人、张大人…此物…非是凡人所能抗衡。黎阳津…五万铁甲精骑…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城下那些厚实的城墙，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带着一丝渺茫的希冀，“或许…或许凭借洺州坚城…能…能抵挡一二…”
窦建德对身边臣子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雉堞，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咔吧声，仿佛要将坚硬的石头捏碎。
他的目光越过护城河，越过那一片死寂的战场，死死地钉在远处那座高高耸立的、被玄黑龙旗环绕的明黄伞盖之下！
那个身着金甲、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的身影——杨勇！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毒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就是这个杨勇，毁了他十二万大军！断送了他逐鹿天下的雄心！
将他从云端打落尘埃，困在这孤城等死！
怕！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城下那些沉默的铁兽，随时可能喷吐出毁灭的火焰，将他和他最后的一切，连同这座洺州城，一同化为齑粉！
这两种极端的情感在他胸中激烈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