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号的光轨切开星尘时，还带着星轨之花的虹色余温。导航屏上那条最先清晰起来的虚线，此刻已化作流转着微光的实体星轨，像一条被拉长的光带，尽头隐在一片淡紫色的星云里。
“星轨的振动频率很特别。”文茜调出光谱分析图，指尖点在屏幕边缘一处波动异常的曲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编织花纹。”
话音刚落，舱外突然飘过一缕淡灰色的影子。它并非星尘的自然聚散，而是顺着星轨的弧度轻轻起伏，边缘泛着极细的银光，像有人用星丝绣出的轮廓。三色小鸟突然振翅，衔起顾星辞落在桌角的半片星文纸，朝着舷窗飞去，纸页掠过那缕影子的瞬间，竟在上面拓印出一道浅淡的星文——是“相遇”的意思。
“它能接收到我们的信号。”杉菜凑近舷窗，掌心的虹光与影子相触的刹那，那缕灰影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重新组合成一株摇曳的星草模样。星草的叶片上，隐约能看见风信族歌谣的声波纹路。
“是影织族的痕迹。”顾星辞展开卷轴，星文自动勾勒出一段残缺的记录，“古籍里提过，他们是‘星轨的裁缝’，能用自身光影编织星轨的记忆。但三千年前就断了记载，据说……是在一场星震中失去了所有光。”
望舒号顺着星轨深入星云，周围的影子渐渐多了起来。它们不再是零散的一缕，而是成片的光纹：有的像石语族星岩上的古老图腾，却比岩石更柔软；有的像琉璃族晶体花的绽放轨迹，却比晶体更朦胧。当船身与一条横向星轨交汇时，整片星云突然暗了一瞬，无数影子骤然凝聚，化作一座悬浮的光影之城——城墙是流动的星轨弧线，楼宇是交织的记忆光丝，却唯独缺少色彩，像一幅被洗去墨色的素描。
“没有光。”沈砚放缓航速，望舒号的探照灯扫过城墙，光影却在灯光触及的瞬间向后退缩，“他们在害怕强光？”
杉菜试着将掌心的虹光调暗，化作一道柔和的光晕。这次，光影城墙没有退缩，反而有一缕影子顺着光晕爬上船舷，在金属表面织出一行歪斜的小字：“光会烧断我们的线。”
“是影织族的文字。”顾星辞指尖划过那些由光点组成的笔画，“他们的身体由星轨的阴影凝结而成，太强的光会让他们消散。”
望舒号缓缓驶入光影之城时，杉菜终于看见那些“织者”。他们身形纤细，像由星尘与暗影揉成的剪影，指尖牵着无数根透明的光丝，正沿着星轨的脉络编织图案。有个最小的影织者，正踮脚够着一段垂落的星轨，光丝在他手中绕了三圈，竟织出一只与三色小鸟一模一样的光影雀，只是羽毛是纯粹的黑白两色。
“他们在复现见过的文明。”文茜放大观测镜，“但所有图案都是单色的，像是……忘了色彩的样子。”
那只光影雀突然振翅，撞向望舒号的舷窗，撞碎的刹那化作无数光粒，落在导航屏上，拼出一幅残缺的星图——正是影织族消失前的星域，其中一块区域被浓重的黑影覆盖，边缘标注着一行褪色的星文：“无光之地”。
“星震后，他们被迫迁入这片星云。”顾星辞的卷轴自动补足了星图的缺失部分，“这里的星尘能保护他们不被强光灼伤，却也让他们再也见不到其他文明的色彩。”
杉菜忽然想起光塔底层那些被遗忘的星文，想起它们在星轨之花的光里重新亮起的模样。她解下腰间挂着的琉璃族晶体碎片——那是离开光塔时，老琉璃人塞给她的，说能“留住一丝最初的光”。碎片被虹光包裹着，缓缓飘出舱外，落在那个织出光影雀的小影织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