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吒震惊之际，杨戬稍微收敛了一丝傲气，却多了几分不悦。
“师弟此番前来，不会是专门来揍哮天的吧？”
哮天虽然该打，但总要跟自己知会一声再打吧？
当着自己的面，教训自己的狗，这哪吒，是不是多少有点飘了？
那股压迫感让哪吒心头一跳。
这股气息……圆融无漏，自成一界。
这是就是……大罗金仙之境的威压吗？
哪吒瞬间收起了玩闹的心思，脸上堆起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干笑了两声。
“二哥说笑了！”
“我就是跟哮天嬉闹一下，没有动法力！”
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将火尖枪收回身后，摆了摆手。
“不信你去看看，那哮天绝对没有受一丝伤！”
刚刚他确实动了怒，但是杨戬在前，自己总要辩解几句。
毕竟，这整个天庭上下，能够令他愿意称呼一声“哥”的人，除了自己那两个亲哥之外，也就这杨戬了。
一是因为杨戬的实力了得。
二是因为自己跟对方，在封神量劫之中一起熬了过来，并肩作战过。
那段血与火的岁月，早已铸就了非同寻常的袍泽之情。
最后便是因为，他们是阐教师兄弟。
自己懒得称呼对方为师兄，觉得称呼一声“二哥”，亲近一些。
杨戬的目光落在哪吒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洞察万物的凤眼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
最终，他还是将视线移开，落在了地上正委屈巴巴地爬起来，用力挣脱康太尉，跑到他脚下，用脑袋蹭着他裤腿的哮天犬身上。
“罢了！”
声音里的冷意消散了些许。
“哮天也确实该教训教训！”
杨戬终究还是放弃了追究方才之事。
没办法。
哪吒都这么说了，自己继续追究下去，就有点撕破脸的意思了。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
他伸出手，在哮天犬那油光水滑的脑袋上拍了拍，一股柔和的仙力渡了过去，安抚着它。
随后，杨戬抬起眼，再次看向哪吒，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知师弟此番前来，到底为何事？”
“并无大事！”
哪吒见状，心里也松了口气，连忙凑上前去。
“还不是天上那些老东西，觉得二哥此番不应该前往方寸山，让我下来找你上去听调！”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与愤懑，显然对天庭的那些官僚做派也极为不满。
“而且我听说，那菩提祖师，上天了！”
哪吒急忙朝着杨戬开口。
此番前来，是他主动请命，顺便给杨戬报个信。
他隐隐猜测，菩提祖师上天，就是因为杨戬贸然踏入方寸地界的缘故，怕杨戬不明所以，上了天庭之后吃亏。
毕竟，菩提祖师可是连天庭都忌惮三分的大能。
杨戬再强，若真是惹恼了对方，恐怕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但是没有想到，杨戬竟然晋升为大罗金仙了。
而在哪吒话音落下的瞬间，庭院中的气氛陡然一变。
先前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再度浮现，而且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刺骨。
“那菩提祖师，果然无法与师祖相提并论！”
杨戬目光一凝，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丝冰冷之色，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却无半分笑意，眼底的温度骤然冰封。
他不由的想起了，之前那菩提想要断他冲击第九品大罗之花的事情。
幸好当时自己成功了，并且迎来了天劫。
否则，他自己不仅是要断了无上道途，根基已会受损。
若不是与对方修为，还有差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笔账，他杨戬记下了！
听到这话的哪吒，则是不由得一愣。
这话里的意思……充满了不屑与怨怼。
这足以说明杨戬方晋升机缘，并非那菩提祖师点拨？
非但不是点拨，听这口气，二者之间反而结下了梁子？
这怎么可能！
哪吒的脑子飞速转动，无数念头在心海中翻腾。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呜咽的哮天犬。
等等！
哪吒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刚刚自己虽然没有动用法力，但那一脚的力道绝对不轻，是含怒而发。
可这哮天犬，除了看起来狼狈一点，竟然真的毫发无伤，甚至……气息比之前还要凝实厚重几分。
它的实力，也提升了！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机缘不在菩提，而在方寸山！
若是这样，引杨戬上天之后，他或许也该前往方寸山附近走上一遭。
想到这里，哪吒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万一，他也遇到什么机缘，令自己获得突破的机会呢？
要知道，他现在是莲藕之体。
当年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最后以莲藕为身重塑方可活下来。
虽然脱离了封神榜的束缚，比起那些神魂被压着，一身修为不得寸进的同僚们强上太多。
但终究，这并非原本的血肉之躯。
修为尚浅时，他可以不在意。
可随着修为日渐高深，尤其是在冲击大罗之境的关口前，他就越发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具莲藕肉身的局限性。
那是一道无形的枷锁，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它限制了自己对大道的感悟，也禁锢了法力的精进。
否则，以他的天资与根脚，或许早就可以与杨戬一般，叩开大罗之门，踏入那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杨戬的目光落在哪吒身上，捕捉到了他神情中那一闪而逝的落寞与不甘，微微颔首。
他自然明白哪吒的困境。
莲藕化身，虽是圣人手段，却终究非是先天道体，大道之路，已然窄了三分。
不过，前辈的事情，他不可轻易告知哪吒。
或许，等下次去拜访那位前辈之际，可提及一下哪吒。
“多谢师弟告知！”
杨戬的声音恢复了清冷，新晋大罗的威压虽已收敛，但那一身气机却越发渊深莫测。
“既如此，我便随你一起前往天庭走上一遭！”
他的眸光穿透了灌江口的云雾，仿佛直视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凌霄宝殿。
“且看那菩提祖师，当要如何！”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迸发，让一旁的哪吒都感到皮肤微微刺痛。
晋升大罗之后，二哥的气势，仿佛强大了无数倍。
若是别人，或许无法察觉。
但他与杨戬接触颇多，能够感受到，那种源自心底的霸与煞气，更重了。
杨戬还真不信，那菩提祖师敢在天庭之上，当着玉帝与众仙之面，为难他这个阐教三代首徒，天庭的司法天神。
他转过身，视线扫过趴在远处，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哮天犬，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
“你们几个，看好它。”
杨戬对着虚空淡淡吩咐。
话音未落，梅山六圣的身影便在林间显现，齐齐躬身领命。
“此去天庭，不知何时归返，待我回来，再好好调教这孽畜。”
他没有带上哮天犬的打算。
这狗子最近见了谁都想上去碰瓷，张口闭口要收作人宠。
带上天庭？
怕不是要把凌霄宝殿闹得鸡飞狗跳。
哪吒见状，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随后，两道神光冲天而起，撕裂云海，径直朝着南天门的方向射去。
……
灌江口的水府前，只留下一阵神光逸散的余韵。
哮天犬从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乌黑发亮的皮毛，狗脸上写满了郁闷。
“走了？”
它伸长了脖子，朝着两人消失的天际望了又望，只看到一片空荡荡的云层。
“主人竟然没有带本皇？”
“难道晋升大罗金仙之后，他脑子不好使，忘记了？”
哮天犬绕着原地转了两圈，尾巴不耐烦地扫来扫去。
主人去天庭那么威风的场合，竟然不带上自己这个三界第一神犬？
这简直是对它身份的一种侮辱！
它的收人宠大计还怎么实施？
难道指望灌江口这些小毛神吗？
此时此刻，哮天犬觉得，这些草头神，甚至梅山六圣，连给它当人宠的资格都没有！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哮天犬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
主人不带它，它可以自己去找机缘！
那位为它和主人指点迷津的大老爷，绝对是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自己偷偷溜过去，向那位大老爷请教一下收人宠的无上妙法。
说不定，大老爷一高兴，随便指点几下，自己的神通就能大进，到时候别说收几个人宠，就是收几个神仙当人宠，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哮天犬心中一片火热。
它悄悄探出狗头，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梅山六圣的气息分列六方，正在巡视整个灌江口水域，彼此间留有空隙。
就是现在！
哮天犬压低了身子，四肢肌肉贲张，整个身躯化作一道贴地的白影，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转瞬间，它便溜出了灌江口的地界，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方丈山的位置，撒开四条腿，化作一道闪电，狂奔而去。
它得快去快回。
要是等主人从天庭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那顿揍是肯定免不了的。
……
与此同时，在方丈仙山之巅，星辰殿内。
周玄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如渊如海，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不断攀升。
笼罩着整座大殿的星海异象，此刻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虚幻的星光点点，而是真正演化出了一片微缩的宇宙。
亿万星辰在其中沉浮，每一颗都蕴含着独特的道韵，它们遵循着某种无比深奥的轨迹运转，彼此勾连，隐隐勾勒出了一缕真正的无尽星空大势。
异象的中央，一颗炽烈的大日与一轮清冷的皓月遥遥相对。
太阳星之上，金乌啼鸣，极致的炙热之威垂落而下，焚烧万物。
太阴星之上，玉兔捣药，无尽的至寒之意弥漫开来，冰封一切。
一冷一热，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根同源的力量，化作最精纯的阴阳本源，宛若天地大磨，反复冲刷、淬炼着周玄的元神和法力。
他的修为壁垒，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早已变得岌岌可危。
太乙金仙的门槛，已然触手可及。
似乎只要他全力冲击，一念之间，当可冲破境界屏障一般。
但周玄并不着急突破。
之前融合十二祖巫精血，修为一路疯涨，根基多少有些虚浮。
现在，正好借助这星辰大道演化的阴阳之力，将每一寸法力都打磨得圆融无瑕，将根基夯实到无可动摇的地步。
而且除了法力的精进，他的肉身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强。
身披的紫霄雷灵甲之上，一缕缕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紫色劫雷电光，持续不断地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淬炼着他的筋骨血肉。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雷音在体内轰鸣，气血奔腾之声，宛若长江大河。
只要系统再多来几次奖励，他有绝对的信心，超越已经踏入大罗金仙的杨戬。
“嗯？”
就在周玄沉浸于修炼的玄妙状态中时，一道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忽然触动了他的心神。
他徐徐睁开双眼。
殿内那片浩瀚的星海异象瞬间敛去，只余下一双深邃的眼眸。
他的目光一闪，径直落在了方寸山山脚的某个位置。
下一刻，周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
那道气息的源头，竟然是他曾在截教那片残破道场中，见到的圣人坐骑奎牛。
也就是不久之后将横空出世的平天大圣，牛魔王。
之前，他还有些惋惜错过了这个绑定对象。
结果，这家伙，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丝惊喜从周玄心底升起。
但这份惊喜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警惕与忐忑。
不对劲。
牛魔王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按照后世的轨迹，西行量劫开启之际，牛魔王先在花果山冒头，随后才在西牛贺洲的积雷山安家落户，娶妻生子。
难道……是自己当初在那片道场中的行踪，被那位通天圣人的神念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