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面色铁青，极不情愿，但在代善的逼视下，不得不闷声承认：“昨日我觐见时，皇阿玛的确是病容深重，可那也不至于就突然暴毙啊！”
代善与济尔哈朗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然明了。皇太极昨日那番“康复”表演，恐怕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多尔衮一党，并趁机将其支开，好为自己身后布局争取时间。
此时，一直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太医刘晟，叩头开口道：“启禀几位王爷，小人在对比了南明刚送来的新药后，才惊觉一直以来太医院所用的药草，竟被人动了手脚！那是用水煎煮过后再晒干的废药，药力十不存一啊！陛下闻此讯，惊怒交加，这才……”
“什么？”豪格闻言，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一把揪住刘晟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目眦欲裂：“太医院的药被人做了手脚，你们这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刘晟吓得魂飞魄散，颤声道：“王爷息怒，陛下当时也正是如此震怒，急火攻心，引得旧疾骤然复发，气血逆冲，才……才龙驭上宾的啊！”
“庸医，误国误君的庸医！本王砍了你！”
豪格暴怒之下，一把将刘晟踹翻在地，“锵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就要劈下！
“肃亲王不可！”济尔哈朗眼疾手快，猛地从身后拦腰抱住豪格。
代善见状，须发皆张，厉声喝道：“豪格！现在事情真相尚未完全查明，你就要急着杀人灭口吗，给本王把刀放下！”
豪格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瘫软在地的刘晟，最终还是恨恨地收刀入鞘。
济尔哈朗见气氛稍缓，立刻将话题引向最关键之处：“这些细枝末节，日后都可慢慢清查严办！当务之急，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必须立刻确定由谁来继承大统！”
他转向庄妃，语气凝重：“敢问庄妃娘娘，陛下可曾立下遗诏，或是有何口谕传位？”
庄妃擦拭着眼泪，摇了摇头，声音悲切：“皇上去得突然，并未留下任何传位诏书，也未曾对臣妾有过相关口谕。”
就在这时，豪格突然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朗声道：“这皇位自然是父死子继！昨日皇阿玛单独召见我时，已然对我明言，属意由本王来继承大统！”
济尔哈朗虽然是皇族重臣，但他并非努尔哈赤直系血脉，在此等继位大事上发言权有限，于是他谨慎地看向资历最老、实力雄厚的代善：“礼亲王，您看……”
代善目光深邃地扫过豪格，又瞥了一眼垂泪的庄妃和她身后象征着的幼子福临，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本王也认为，大统应由陛下子嗣继承，方合礼法。然】新君必须德才兼备，能够服众，绝不可引发我大清内部纷争，授敌以可乘之机！”
济尔哈朗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代善本人以大贝勒和议政亲王身份对皇位有想法，或者明确支持多尔衮。如今代善表态支持立皇子，局面就清晰了许多。
他立刻接口，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礼亲王所言极是！然则，睿亲王率领南征大军刚刚离开盛京不久，此时若骤然宣布陛下驾崩及新君人选，恐生剧变。为大局计，我等须秘不发丧......”
辽河之水滔滔东流，初升的朝阳将金光洒在粼粼波光与数万八旗将士的盔甲上，反射出森冷而雄壮的光芒。
多尔衮勒马立于河岸高地，正凝神观察着先锋部队搭建浮桥、准备渡河的景象，身旁的多铎等将领也已披挂整齐，只待一声令下。
突然，一阵极其急促、毫无章法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军阵肃穆的氛围。一骑快马如同疯了一般冲过外围的警戒线，直扑中军大旗之下。马上的骑士浑身尘土，脸色惨白如纸，正是内侍刘福财！
“睿亲王！睿亲王！！”
刘福财几乎是滚鞍下马，连爬带跑地冲到多尔衮马前，气都来不及喘匀，便用那尖利而惊惶的嗓音嘶喊道：“大事不好了！皇上他已于昨日清晨在清宁宫驾崩了！”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多尔衮及其周围所有将领的耳边！
多尔衮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马缰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刘福财，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说什么，陛下驾崩了？”
刘福财涕泪交流，压低了声音急道：“皇上驾崩得突然，盛京如今已被肃亲王豪格等人控制，他们秘不发丧，意图篡位！庄妃娘娘让王爷您即刻回师，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一旁的多铎闻言，瞬间暴怒，猛地抽出马鞭狠狠虚空一抽，发出“啪”的一声爆响，破口大骂：“皇太极那个老狐狸！明明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还他娘的装出一副康复的样子，把咱们兄弟骗出来南征！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咱们呢，就是想支开我们，好让豪格那厮在京里篡位！”
“幸亏老天有眼，咱们大军还没走远！王兄，还等什么！赶紧回师，杀回盛京去！”
多尔衮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欺骗的巨大羞辱感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杀意。他眼中寒光爆闪，猛地一拨马头，面向河岸边正在待命的数万大军。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滚雷般炸响在每一个将士的耳边，充满了悲愤与不容置疑的煽动力：
“我大清的勇士们！刚刚接到盛京急报，我们的皇上，被逆贼豪格所害，已然龙驭上宾了！”
此言一出，全军哗然，无数将士脸上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多尔衮继续怒吼，将所有的矛头指向豪格：“那逆贼豪格，谋害君父，篡夺大位，其心可诛！如今他正盘踞盛京，企图窃取我大清江山！我等皆是我大清忠诚的将士，岂能坐视逆贼猖獗，祸乱朝纲？”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直指盛京方向，声嘶力竭地呐喊：“全军听令！即刻回师！随本王杀回盛京去，清君侧，诛反贼豪格！为皇上报仇！匡扶我大清社稷！”
“杀回盛京！诛杀反贼！”
“为皇上报仇！”
多铎第一个振臂高呼，他麾下的精锐白甲兵立刻随之怒吼。
很快，愤怒的吼声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席卷了整个大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和“逆贼篡位”的消息激怒的八旗将士们，纷纷调转马头兵锋，战意瞬间被点燃至顶点。
多尔衮一马当先，勒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目光冰冷地望向盛京方向，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骤然转向，带着滔天的杀气，滚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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