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宫内，十余名宫女披着轻若蝉翼的纱衣，在汉白玉砌成的“醉仙池“边追逐嬉戏。池中不是清水，而是琥珀色的荔枝酒，这是用三十担岭南鲜酿，混着玫瑰露调成的御用琼浆。
“陛下，接住！“
一个梳着飞仙髻的宫女娇笑着，将金丝绣球抛向池中央。
朱由榔赤着上身坐在酒池里，鎏金酒盏歪在一边。他醉眼迷离地伸手去接，却被绣球砸中鼻梁，顿时引得满园莺声燕语。
“该罚！“
皇帝突然抓住身旁宫女的脚踝，在雪白的足心灌了一口烈酒。宫女笑得花枝乱颤，踢起的酒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喝的无趣的朱由榔，很快又令人在回廊下摆起了赌桌。
“若朕掷出双六，你便褪一件衣裳。“
朱由榔将骰子塞进身旁冯昭仪的抹胸里：“若是单数......“
他凑近耳语，惹得对方耳坠乱晃。
“哗啦——“
骰子在金盘里旋转，周围宫女们屏息凝视。突然一阵穿堂风过，竟把骰子吹落在地——是个刺眼的“五“。
冯昭仪咬着唇解下金步摇，正要再褪罗衣，朱由榔却突然掀翻赌桌：“无趣！来人，把扬州新献的'美人盂'呈上来！“
四个太监吃力地抬进鎏金卧榻，榻上跪着个雪肤少女，纤腰束得不及一握——这正是盐商进贡的“活器“。少女檀口含着香茶，专供皇帝吐漱口水用。
“都退下。“
朱由榔醉醺醺地挥手，突然拽过一名宫女按在榻边，“朕今日要试试'双凤鸣'......“
正在此时一阵殿外响起了一阵喧闹之声！
“瞿阁老，您不能进，陛下有要事......“
瞿式耜奋力推开阻挡在身前的太监！
大声疾呼：“陛下，老臣有紧急军情奏报：朱由崧亲征，敌军连破秭归、夷陵、江陵等城；三天前敌军攻占了荆襄重镇武昌、汉阳，左良玉大败；敌军若是顺江而下，仅仅数日便可兵抵南京！”
“陛下不能再这般醉生梦死了！”
听闻之后，朱由榔将双手从冯昭仪的胸前挪开。
淡淡的说道：“敢问瞿阁老，如今朝中政务皆由内阁处理；朕手中亦无半点兵权！钱粮兵马皆不在朕的掌控之中，您在这里对朕说这些有何意义？”
一旁的司礼监掌印韩赞周立马帮腔：“如今魏国公正同诸位阁臣商议退敌之策，瞿阁老若真有良策当向魏国公面呈，在这里对陛下大呼小叫于事无补？”
看到朱由榔这副纸醉金迷的样子，瞿式耜心中万分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将其送到南京。
他再次说道：“即便陛下无法左右局势，起码也应当洁身自好，克勤克俭，号召军民抵御外敌......”
“陛下，您才19岁，每日这般声色犬马，早晚要将身子给弄垮的！”
“滚！“一个翡翠酒壶砸碎在门槛上。
朱由榔扯过纱幔裹住冯昭仪的身体，眼中醉意混着暴戾：“朕龙精虎猛，还能同爱妃大战三百回合！“
“讨厌，陛下坏死了！”
很快冯昭仪的一记粉拳就向朱由榔袭来......
瞿式耜走后，韩赞周立刻向徐弘基报告宫中发生的情况！
徐弘基听完后抚须说道：“这瞿式耜一大把年纪了，竟不如陛下看的通透！”
韩赞周说道：“如今朱由崧大兵压境，瞿阁老不思退敌，却热衷于内斗，真是叫人寒心；若没有国公爷，这弘光朝廷早就垮了！”
徐弘基连忙说道：“有韩公公执掌内廷，本公便再无后顾之忧，只是陛下这夜夜笙歌，身体怕是吃不消啊！”
韩赞周立刻会意，笑着说道：“咱家已经下令，在南京周边捕捉蟾蜍，依宫中秘方制作药丸，保管陛下龙精虎猛......”
秦淮河上，千盏琉璃灯将水面染成流金的绸缎。
沉香木打造的双层画舫“忘忧舫“中，凤阳巡抚马士英斜倚湘妃榻，指尖跟着琵琶曲调轻叩案几。
“抚台大人，这是新谱的《后庭花慢》呢！“
金陵名妓蔡欣儿纤指拨弦，雪色披帛滑落半截，露出腕间翡翠镯，那是用淮盐税银换的贡品。
“好！当浮一大白！“
马士英将酒盏掷向席间，琥珀酒液泼在苏州织造进贡的云锦地毯上，瞬间洇出深痕。四周哄笑声中，几个书生打扮的复社成员正与歌姬耳鬓厮磨，官帽歪斜地挂在船栏雕花上。
突然舫门珠帘哗啦作响。
满船笑语霎时冻结，来人竟披着麻布斗篷，满面风霜与这软红香土格格不入。
“史......史阁部？“马士英慌忙推开膝上歌女，打翻的冰湃杨梅汁染紫了孔雀补服。
史可法摘下兜帽，目光如刀扫过：鎏金盘里堆着辽东驼峰，水晶盏盛着南海血燕，甚至还有尚未来得及笼蒸的活猴脑，那铜笼里的小兽正发出微弱哀鸣。
他的声音像铁锨刮过棺木：“武昌已经陷落，左良玉败走襄阳，汉阳江面漂满尸首。“
琵琶弦“铮“地崩断，蔡欣儿指尖渗出血珠，滴在象牙嵌螺钿的琴板上，红得刺眼。
死寂中，忽有喝醉的士子踉跄起身：“史......史公何必扫兴，朱由崧不过侥幸......嗝......有魏国公在......“
“是啊是啊！“马士英强笑着打圆场：“本抚听闻魏国公已调黄得功部移师芜湖固守采石矶！“
话未说完，史可法突然掀翻食案！整只烤乳猪砸进河里，引来群鱼争食。在众人惊骇注视中，他抓起那笼哀叫的猴子，直接抛入夜色沉沉的秦淮河。
“诸公继续醉着吧。“
史可法重新戴上兜帽，阴影遮住通红的眼眶：“等北兵杀到南京，正好用各位肥油点天灯！“
画舫死寂良久，直到史可法的身影消失在码头。
“疯......疯子！“
马士英哆嗦着去抓酒壶，却碰倒了伽南香炉。灰烬撒了满身，他忽然神经质地大笑：“奏乐！接着奏乐，接着舞！本官要听《霓裳羽衣》全本！“
丝竹声重新响起时，河面飘来破碎的宣纸，墨迹被水浸染前还能辨认出句子：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马巡抚很是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