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澎被四根碗口粗的铁链呈“大“字形悬锁在石壁上，每一次挣扎都让镣铐在皮肉上勒出更深的血痕。
“放本王出去！孤要见朱由崧！“
他的咆哮在石室里回荡，却只惊起几只啃噬腐肉的老鼠。
“王爷省些力气吧！“一道幽冷的女声突然从角落传来。
朱至澎猛地转头，只见三丈外的刑柱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铁环锁着脖颈。素白囚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依旧诱人的曲线。
可当那人抬起头时，露出的却是一张憔悴蜡黄的中年妇人面孔，左颊还有道蜈蚣般的疤痕。
“圣...圣使？“朱至澎声音发颤。
白芷柔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几颗发黑的牙齿：“怎么？认不出妾身了？
她故意扭动腰肢，锁链哗啦作响：“王爷当初不是最馋妾身这具身子的吗？“
朱至澎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他想起那些颠鸾倒凤的夜晚，自己竟亲吻过这张布满皱纹的脸，顿时弯腰呕吐起来。污物混着胆汁落入黑水，引来成群的老鼠争食。
“哐当——！“
铁门突然洞开，火把的光亮刺得二人睁不开眼。
“陛下召见！“锦衣卫的喝声如炸雷般响起。
朱至澎如闻仙乐，竟拖着镣铐向前扑去：“快！快带孤去见...“话未说完，铁链已将他拽翻在水中。锦衣卫像拖死狗般将他提出水牢时，身后传来白芷柔癫狂的笑声：
“王爷先走一步，有妾身相伴，黄泉路上不孤单！“
“怎么样，同自己的老情人相会的还愉快吧！”大殿上传来朱由崧的声音！
一想到那副蜡黄的面孔，朱至澎不禁一阵呕心涌上喉间！
立马跪地说道：“臣都是受到了白芷柔那个妖女，不对......是妖妇的怂恿才犯下大错的，还请陛下网开一面，念在都是宗室的份上饶臣一命吧！”
朱由崧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你也看到了，并非是朕要杀你，而是这秦良玉同成都的百姓不愿放过你！”
“既然有胆子造反，就该想到今日的局面，堂堂蜀王，难道真要当众接受审判，再度折辱自己一番吗？”
“朕劝你还是给自己留一些体面吧？”
朱至澎看到朱由崧身后的太监正端着装有鸩酒同白绫的托盘。
他踉跄着站起身，锦袍上的水渍在地砖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他盯着托盘里那壶鎏金鸩酒，突然发出癫狂的大笑：
“好！好一个'体面'！“他一把抓过酒壶，金壶嘴在颤抖中碰得牙齿咯咯作响：“都是藩王造反，凭啥你朱由崧就能君临天下，孤却要饮鸩自尽？”
仰头饮尽的刹那，鸩酒顺着嘴角溢出，朱至澎突然将空壶砸向盘龙柱，碎瓷四溅中嘶吼道：“朱由崧！你且记住！今日你能用白绫鸩酒处置宗亲，来日你的子孙也难逃同样的结局！哈哈哈......“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捂住腹部跪倒在地，喉间发出“咯咯“的怪响。七窍渗出的黑血滴在金砖上。
朱由崧冷冷的说道：“昭告天下蜀王朱至澎，畏罪自杀......”
所谓人死债销，听闻朱至澎饮鸩自尽之后，秦良玉也就释然了！
赶紧前来向朱由崧请罪！
“微臣替子报仇心切，冒犯了陛下还请恕罪！”
朱由崧赶紧说道：“秦老将军请起，朕不会怪罪的！”
不过他又有些担忧的说道：“马祥麟可是秦老将军的独子，朕虽然可以将石柱宣慰使交还给秦老将军，但老将军百年之后，石柱又将何去何从？”
说实话秦良玉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说道：“按照我们土家的规矩，末将百年后可以从祥麟的堂兄弟中选取一人继承石柱宣慰司一职！”
朱由崧说道：“秦老将军母子皆为大明效忠，如今马总兵战死沙场，朕实在不忍其死后无嗣！”
“按照我们明人的规矩，可从马家的近支中挑选一个男孩过继给马祥麟，由他来继承其爵位官职，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忠臣绝嗣的惨剧了！”
秦良玉说道：“末将叩谢皇恩，可此事不合我土家的规矩！”
朱由崧笑了笑：“如果是继承石柱宣慰司，或许不合规矩；可如果是继承我大明的爵位呢？”
朱由崧此言一出，一旁的大臣自然是吃惊不已，大明也不是没有册封过外族爵位，甚至王爵、汗位都有，可那些都是强大的草原部落首领。
这小小的石柱宣慰司，岂能当的起这等殊荣？
朱由崧笑着说道：“朕有意册封马祥麟为归义伯，世袭罔替！秦老将军可以在马氏宗族近支中挑选一人过继给归义伯，继承爵位！”
秦良玉缓缓抬起头，额前的白发在殿内的烛火下泛着银光。她布满老茧的双手紧紧攥着马祥麟的灵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陛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老臣斗胆问一句，这归义伯的爵位.......“
朱由崧从龙椅上站起身，亲自走下丹墀：“老将军放心，朕说的'世袭罔替'，便是与国同休之意。“
他伸手虚扶：“马家世代忠烈，值得这份殊荣。“
殿内众臣面面相觑，谁都看得出，皇帝这是在用爵位换土司政权。
秦良玉的目光扫过灵位上“忠毅“二字，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叩首：“老臣...领旨谢恩！
“这一叩，意味着延续两百余年的石柱宣慰司将成为历史；这一叩，也保住了马氏一族在石柱的根基。
朱由崧满意地点头：“着内阁即刻拟旨，追封马祥麟为归义伯，赐丹书铁券。其嗣子可兼领石柱总兵，原宣慰司辖地改设石柱厅，由重庆府直辖。“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赐秦老将军麒麟服一袭，准乘肩舆入宫——朕要天下人知道，忠义之臣，永享殊荣！“
秦良玉老泪纵横。她知道，这已是皇帝能给的最大体面。
从此石柱马氏将从土司转变为世袭贵族，虽然失去了自治权，却换来了更稳固的政治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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