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浸染着大巴山嶙峋的峭壁。
在云雾缭绕的幽深峡谷中，白莲教的汉中总坛若隐若现。
萧天绝一掌拍碎了面前的青玉案几。
“废物！全都是废物！“
他银白的长发无风自动，眉心那点朱砂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不是说阳平关的伏击万无一失吗，这可是坏了蜀王殿下的大计!”
“陆敏同张献忠这两个蠢货为啥还不回来见本座？”
跪在地上的白莲使者瑟瑟发抖：“据跑回来的教徒说陆护法已经殉教了，张献忠似乎带人突围了，如今下落不明！”
“大长老，如今费重叛变，汉中各地的分坛多被官军摧毁，教众死伤无数......”
“闭嘴！”
萧天绝袖袍一挥，那名使者顿时口吐鲜血倒飞出去:“传我法旨，无生老母显圣，即刻开启'无生大阵'，所有弟子齐聚总坛！”
幽暗的殿内，十二盏人皮灯笼突然同时亮起。
灯罩上，被剥皮的殉道者面容在烛火中扭曲蠕动，发出无声的哀嚎。萧天绝站在大殿中央的莲花法坛上，脚下是用九十九个婴儿头骨镶嵌而成的“无生轮回图“。
“铛——铛——铛——”
三声丧钟响彻山谷。黑暗中，无数白影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身着素袍，面戴哭丧面具，手持染血的白莲灯，在崎岖的山路上如鬼魅般飘行。
“无生老母显圣了！”
一个狂热的女弟子突然尖叫着撕开自己衣衫，向着总坛狂奔......
鲜血喷溅在祭坛上，竟诡异地被那些头骨吸收。
萧天绝露出满意的笑容，枯瘦的手指蘸着鲜血，在眉心画下一朵盛开的红莲。
“朱由崧......”
他阴冷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你以为杀几个蝼蚁就能撼动圣教？”
隐蔽在大巴山中的张献忠等人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
张可望说道：“还是父帅英明，幸亏我们没有贸然攻打总舵，没想到萧天绝还能聚起这么多人!”
张献忠冷哼一声说道：“乌合之众而已，成不了气候，不过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弟兄们，我们这就去总坛！”
张可望有些疑惑的望着自己的父帅，仿佛在说如今偷袭不成我们还回去干吗？
张献忠笑道：“身为圣教弟子，总舵有难焉能见死不救？”
总坛内灯火通明，数千教众如群般聚集在总舵外的广场之上。他们手持白莲灯，口中念念有词，幽蓝的火焰在暮色中诡异地跳动，将一张张狂热的面孔映得忽明忽暗。
萧天绝立于高台之上，银白长发在风中狂舞，眉心那朵血莲在火光下妖艳欲滴。他俯瞰着脚下乌泱泱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总舵隐蔽，山道险峻，机关密布，即便费重那个叛徒带路，也定叫官军有来无回！“
话音未落，一名教徒跌跌撞撞冲进广场：“大长老！护法金刚张献忠带人回来了！”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只见张献忠风尘仆仆地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五百余名衣衫褴褛的教众。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救援来迟，请大长老责罚！“
萧天绝眯起眼睛，目光如毒蛇般在张献忠身上游走：“阳平关伏击失败，你为何迟迟不归？”
张献忠面露愤恨：“明军狡诈，提前识破了我们在阳平关的人，导致伏击失败，属下为收拢残部才耽搁至今！如今总舵有难，特率五百死士前来护教！”
他说得慷慨激昂，眼角却瞥向总坛后方的密道。
萧天绝心中疑云密布，但眼下护法金刚或死或叛，正是用人之际。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张护法忠心可鉴，本座......”
“轰——！”
远处山间突然传来震天巨响，整座山峰都为之震颤！碎石簌簌落下，惊起一片飞鸟。
“机关被触发了！“
有教徒惊呼：“定是官军前来攻山！”
张献忠猛地拔出佩刀，厉声喝道：“属下愿率众迎敌，誓死捍卫圣教！”
萧天绝看着这个往日桀骜不驯的悍将此刻主动请缨，不由心头一热：“好！本座命你为前军统帅，所有教众听你调遣！”
张献忠低头领命时，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
他转身振臂高呼：“无生老母在上！随我杀敌！”
数千教众顿时如潮水般向山道涌去。
此时两万明军主力已经将白莲教总坛所在的大巴山区团团包围！
费重勒住马缰，指着前方嶙峋的石林，声音发紧：“国师，此处便是'绝魂岭'。白莲教在此设下九宫八卦迷阵，安全路线会不定期变化，没有使者引路，便是属下也......”
宋献策抬手打断，眯眼打量着这片鬼斧神工的石林。灰白的石柱如巨兽獠牙般参差林立，山风穿过石隙发出凄厉呜咽，隐约可见石缝间闪烁的金属冷光，看来其中有不少机关。
宋献策忽然轻笑，枯瘦的手指掐了个道诀：“可惜今日遇上的是大明的'万炮轰'。“
他转身对传令兵道：“传陛下口谕：遇山开山，遇阵破阵。调红衣大炮二十门，火药三万斤，给贫道把这妖阵轰成齑粉！”
费重瞪大眼睛：“可这迷阵玄妙......”
“玄妙？”
宋献策拂尘一甩，冷笑道：“在陛下眼里，世间只有两种阵法：能用火炮破的，和需要用更多火炮破的。”
数个时辰后，震天动地的炮响撕裂云霄。
巨石崩裂的轰鸣中，千年古阵如同纸糊的玩具般土崩瓦解。毒箭机关在火海中炸成碎片，一根根石柱被气浪掀上高空，又像雨点般砸落在远处的白莲教哨塔上。
“报，发现密道！”士兵在废墟中高喊。
烟尘散处，一条被碎石半掩的甬道赫然显现，正是白莲教精心隐藏的逃生密道。
宋献策踩着尚在发烫的碎石前行，忽然驻足俯身，从焦土中拾起半块染血的莲花玉佩。他指尖轻抚过玉佩上“真空“二字，忽听得地道深处传来隐约的诵经声：
“无生老母，接引归乡......”
“垂死挣扎。”
宋献策随手捏碎玉佩，对身后严阵以待的铁甲卫挥手下令：“用水泥将这些地道的出口全部封死，他们这么喜欢钻地，就让他们长埋地下吧？”
其实他本来是想用火油烧死这群妖人的，不过转念一想，万一地下藏有白莲教的火药库，反而容易误伤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水泥！
远处的火炮声震得山体簌簌颤抖，白莲教总坛内的烛火忽明忽暗，连供奉的“无生老母“圣像都似乎在摇晃。守卫们紧握兵器，面色惶恐，不时望向入口处。
突然，张献忠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总坛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