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说道：“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范永斗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此事关系到大明的盐引制度！”
“大明初年，朝廷实行的是《开中法》，即商人们通过完成朝廷指派的任务，向边疆地区输送粮食等物资以换取盐引，从而贩卖食盐，以弥补自己运粮的损失！”
“商人们很快就发现，从内陆千里运粮，实在是不划算。于是边境地区兴起了大量的商屯，商人出钱购买土地，雇佣百姓种植粮食，收获之后，直接交给当地的驻军换取盐引！”
“最兴盛的时候北至努尔干都司，南到交趾，西到哈密卫都有大量的商屯，这些商屯保证了边军的粮食物资供应，使得大明军队得以扎根在边疆地区！”
这时孙传庭说道：“弘治年间，户部尚书叶琪改《开中法》为《折色法》，允许商人直接以白银购买盐引。此举虽然每年为朝廷增加了数百万两白银的收入，但边镇各地的商屯却逐渐荒废！”
“这样的后果导致朝廷自己向边镇输送物资成本很高，而且经常无法及时送到，以至于边镇的粮价飞涨，整个边镇的经济体系开始崩塌！比如辽东军费居高不下！”
朱由崧摇了摇头：“叶琪此法实乃饮鸩止渴！”
然后看向了范永斗：“范先生的意思是让朕恢复《开中法》，这样边镇可以利用商屯来养边军！”
范永斗说道：“陛下圣明，由我等商人花钱雇人到边疆，其阻力远远小于朝廷强行征召百姓奔赴边关开垦！”
朱由崧若有所思，然后厉声说道：“好你个范永斗，这是在打两淮盐税的主意？”
范永斗笑着说道：“如今两淮的盐税，被徽商把持，这收入落不到朝廷手中！范某此举虽为抢夺盐引，可也确确实实解决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这时孙传庭说道：“陛下，范永斗的商屯之举可行，臣也建议朝廷取缔《折色法》，重新推广《开中法》！”
朱由崧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还需内阁讨论一番!”
然后对着孙传庭等人说道：“朕难得来一次西北。尔等随朕巡视一番吧！”
朱由崧策马立于榆林边墙之外，猎猎北风掀起他玄色大氅的衣角。远处黄河如金带蜿蜒，河套草原在夕阳下泛着油绿的光泽。
他举起马鞭遥指远方：“这黄河九曲，唯富一套!汉设朔方郡，唐筑受降城。而今我大明竟困守边墙，坐视鞑虏牧马套内！”
孙传庭顺着鞭梢望去，那里本该是烽燧连天的汉家故土，如今只剩零星的蒙古包飘着炊烟。他忽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臣请陛下予我两年！必使朔方城重现河套，令胡马不敢南窥！“
朱由崧挑眉：“哦？孙卿可知，成化年间余子俊修边墙，耗银一百五十万两？“
“臣不要朝廷一两银子！“
孙传庭猛地抬头，眼底燃着困兽般的火光，“就靠三边屯田所出，就靠俘虏的流寇苦役！“他枯瘦的手指抠进墙砖缝隙，“若两年后朔方城墙未起，臣自缚九边请罪！“
天子突然大笑，笑声惊起飞鸟无数：“好！朕等着看孙卿，如何在这草原上变出座雄城！“
若是放在从前，想要在这空旷的草原修筑一座城池必定要动用大量的军队以及劳役！
不过如今有水泥这种神器在手，在关键地方修筑几座戍堡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军一路西行，来到了宁夏镇！
宁夏镇（今宁夏银川）坐落于河套平原西部，东倚黄河天险，西靠贺兰山屏障，形成“一河一山“的天然防线。黄河在此冲积出肥沃的“西套平原“，而贺兰山脉如巨龙横卧，阻挡了来自阿拉善高原的风沙与游牧骑兵。
烈日下的宁夏镇城外，庆王朱倬漼的四团龙袍已被汗水浸透。
他盯着官道上越来越近的龙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德王、鲁王被废的消息，早随着商队传遍了九边。
“臣朱倬漼，恭迎陛下圣驾！“
庆王领着宁夏文武跪伏在黄土中，额头紧贴地面。他能感觉到天子审视的目光正扫过自己的后颈，仿佛刀锋刮过。
“王叔请起。“
朱由崧竟亲自下辇搀扶，“庆藩镇守宁夏二百余载，功在社稷啊！“
这番温言让朱倬漼心头一颤。
果然，下一刻便听天子话锋陡转：“只是如今边塞苦寒，朕实在不忍宗亲久居此地......“
“王叔若愿移居京师，宁夏的产业尽可保留。“
不得不说，朱由崧开出的这个条件还是十分优厚的，自己既能保留宁夏的产业，又不必饱受这边塞之苦！
“臣......“
朱倬漼突然重重叩首：“庆藩先祖随成祖北征，遗命子孙永镇贺兰。臣若贪图安乐，他日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于九泉？“
朱由崧笑着说道：“王叔可要想清楚，所有进京的藩王都没有这个待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朱由崧虽然面带笑意，不过满是威胁！
让朱倬漼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一旁的孙传庭也说道：“王爷不是一直抱怨这塞外的天气，说有朝一日想去京师看看。”
朱倬漼怒不可遏，自己啥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刚想发作，却看到孙传庭不断的在向自己使眼色！
他也明白，若是今日自己不肯妥协；陛下恐怕就得上罚酒了！
朱倬漼跪在地上说道：“臣叩谢陛下天恩！”
数日之后，甘肃镇的肃王朱识鋐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朱由崧笑了笑，随即厉声道：“如今已无藩王掣肘，三边境内，所有侵吞军屯的事件务必给朕查清楚。无论是谁，拿了朕的必须给吐出来！”
孙传庭大声说道：“微臣令旨！”
此时朱由崧的目光来到了舆图之上！
望着“哈密卫”三个字久久不能释怀！
一旁的孙传庭说道：“正德八年，吐鲁番汗国攻陷哈密卫，末代忠顺王拜牙即改宗伊斯兰教并投奔吐鲁番。”
“此后吐鲁番势力扩张，嘉靖年间我大明彻底丧失对哈密的控制权，关西七卫、体系瓦解，西北边境退缩至嘉峪关！”
朱由崧说道：“若是朕要收复哈密卫同周边的关西七卫，孙督师多久可以完成？”
孙传庭也是心下一惊，他没想到朱由崧的胃口如此之大，原本两年蚕食河套平原就已经十分艰巨了，现在还要增加难度同时对吐鲁番王国作战？
不过他孙传庭并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咬着牙说道：“陛下放心，三年之内，臣必然驱除其他势力。将大明的西线推进至吐鲁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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