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太子——！”
徐允桢的吼声淹没在喊杀声中。他手中的雁翎刀早已卷刃，刀身挂满碎肉和血浆。十三岁的朱慈烺被他紧紧护在身侧，小脸惨白如纸，龙袍下摆被飞溅的鲜血染成暗红。
好在此时天色昏暗，拦截的士兵没有注意到他们。
“国公爷，得胜门就在前面！”
亲兵队长王猛嘶吼着，左臂齐肘而断，却仍用右手挥舞铁鞭，将一名扑来的锦衣卫缇骑砸得脑浆迸裂。
徐允桢喘着粗气，眼前的世界已被血色模糊。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冲阵：从司礼监到乾清宫，从东华门到北安门，数百虎贲卫亲兵如今只剩二十余人。
“嗖！“
一支三棱透甲箭突然穿透王猛的咽喉。
徐允桢反手一刀劈落追兵，顺势拉住太子的手。少年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他的铁护臂：“定国公，放下孤吧……“
“闭嘴！”
“太子乃是陛下的嫡长子，大明皇位的诸君，岂可轻言放弃？”
徐允桢的怒吼在夜风中炸开，这位向来恭谨的国公此刻须发皆张，染血的甲胄在火把下泛着暗红的光。他单手将朱慈烺护在身后，另一手握着的雁翎刀已崩出七道缺口，刀尖垂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连成一道猩红的轨迹。
前方城楼上，朱纯臣的笑声如夜枭般刺耳：“定国公，别来无恙啊！”
徐允桢抬头望去，得胜门城门紧闭，朱纯臣肥硕的身影堵在唯一生路前，身后站着三排张弓搭箭的京营士兵。
“成国公！”徐允桢突然扯下腰间玉带砸在地上，镶嵌的宝石在火光中四散迸溅：“只要成国公今日能够行个方便，定国公府的财产田亩公可自取！如今陛下同梁王相争胜负未可知，成国公此举也可以替自己留一条后路！”
朱纯臣的胖脸抽搐了一下。他贪婪地盯着满地珠宝，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老子贪财不假，你这“送命钱”本公可不敢收，大庭广众之下将寿王朱慈烺放走，自己长了几颗脑袋啊？
他突然尖笑，脸上的肥肉剧烈抖动：“梁王殿下南击流寇、北破鞑虏，乃是天命所归！徐允桢，你现在跪下请罪，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话音未落，后方街道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徐允桢回首，只见火把长龙已冲破巷口，当先一面“梁”字大旗猎猎作响。
“来不及了……”
他忽然转身按住朱慈烺的肩膀。少年储君的龙冠早已不知去向，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和血污。徐允桢单膝跪地，用染血的拇指抹去太子眼角的泪：
“臣……不能再护驾了。”
“陛下，臣有心除贼，却无力回天......”
佩剑出鞘的刹那，这个曾权倾朝野的国公竟露出解脱般的微笑!
“定国公！”
朱慈烺的哭喊撕破夜空，少年扑向倒下的躯体，却被亲兵死死拽住。
“逆贼徐允桢劫持太子，现已伏诛！“朱纯臣的声音在得胜门下回荡，
刘长生冷眼扫过徐允桢的尸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他抬手一挥，身后的锦衣卫如黑潮般涌出，绣春刀的寒光映着他们毫无表情的面孔。
“即刻查封定国公府，徐逆家眷一率下诏狱，若有抵抗者杀无赦！”
“遵命！”
锦衣卫千户翻身上马，带着一队缇骑呼啸而去。
刘长生从袖中拿出了一份名单说道：“本次配合徐逆作乱的官员，为数不少，锦衣卫人手不足，还请成国公帮忙抓捕一下！”
朱纯臣接过清单，倒吸一口凉气！
名单上除了六部侍郎这样的高官，还有京营中将领以及许多低品阶的官员，足有六十多人！
“名单上的人太多了，全部要抓吗？”
刘长生冷哼了一声：“监国殿下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这群乱臣贼子不抓，难道还留着让他们在京师给别人当内应吗？”
很快多个府邸的大门便被高举火把的京营士兵踹开，北京城里一片鬼哭狼嚎！
由于抓捕的人犯实在太多，刑部同顺天府的大牢根本就装不下，最终朱纯臣只得将五军营的一处营地用来关押人犯！
此刻紫禁城中也是一片腥风血雨！
万岁山下，百余名太监被麻绳捆作一团，跪在深坑边缘。
坑底早已铺好一层生石灰，惨白的粉末在暮色中泛着幽幽冷光。
“老祖宗开恩啊！“一名年轻太监突然扑上前，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奴婢是被徐国公逼的！他说不听话就活埋了奴婢老娘......”
常云眼皮都没抬，只是用拂尘掸了掸蟒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埋!“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像阎王的判官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