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兵部衙门内,兵部侍郎吕大器将塘报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荒谬!魏藻德这种资历也能当首辅,朝中当真无人了吗?”
屋内几位官员面面相觑。他们刚收到从北京加急送来的第一份塘报:魏藻德被破格擢升为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这个入仕还不到两年的状元郎,竟一跃成为百官之首?
让他们这些为官数十载的老人情何以堪?
“吕公息怒,“南京户部主事周镳捻着胡须道:“此事蹊跷得很。魏藻德无功无德,何以骤登高位?依下官看,其中必有隐情。”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一名书吏慌慌张张闯入:“诸公,又一份塘报到了!”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当吕大器展开那份盖有内阁大印的文书时,他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这......这是......”
塘报上白纸黑字写着:新任首辅魏藻德已代表大明与建虏签订和约:大明承认丢失辽东,放弃沈阳、辽阳,承认朝鲜为建虏藩属、变向赐岁币、开边互市......
“卖国!这是赤裸裸的卖国!”
吕大器须发皆张,一拳砸在案上:“难怪陛下要提拔魏藻德这小人,原来是要他做这无耻的勾当!”
周镳面色铁青:“朝廷加征'辽饷'数十载,百姓卖儿鬻女以充军费,到头来竟是用银子买来这等丧权辱国的和约?”
此时兵部的郎中轻声说道:“诸位,梁王的《檄文》到了,乃是左都御史刘宗周亲自操笔,痛斥陛下数典忘祖,出卖大明,德不配位......乃国贼耳!”
守备府内,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质问道:“两万勤王大军早已经集结完毕,魏国公为何还不发兵?”
“孙督师此刻正在围攻洛阳,梁逆兵力空虚,只要大军一到梁逆弹指可破,这平逆大功诸位难道都不要了吗?”
保国公朱国弼说道:“韩公公别只挑好听的说,梁王主力此刻的确不在河南,可孙总督调集十万大军打了这么久,有攻克过梁军一座重镇吗?”
“反倒是朝廷的在直隶屡战屡败,总督杨文岳战死,定国公徐允祯降梁,如今都已经兵临京师了,只怕我们北上的勤王大军还没到洛阳,京师就已经丢了!”
朱国弼堪堪而谈,并没有注意到他刚才说“徐允祯降梁”时魏国公徐弘基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
忻城伯赵之龙说道:“非是我们不愿意发兵勤王,实在是陛下通虏一事闹的满城风雨,如今江南的百姓群情激奋,要是没有兵马随时可能闹出乱子。本伯可是听说李自成在山东又拉起了上万人马,要是趁我们北上之际攻入南直隶,到时候拿什么去抵挡?”
魏国公徐弘基一锤定音:“此时江南人心动荡,一动不如一静;若是江南乱了,我等如何向天下交代?”
钱谦益站在东林书院斑驳的石阶前,抬头望着那块历经风雨的匾额,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这里曾是天下清流的中心,是先贤顾宪成、高攀龙讲学论政的圣地,更是他钱谦益半生荣辱的见证。
多年前,他本可入阁拜相,却因温体仁与周延儒的联手构陷,被崇祯一纸诏书削籍回乡。那个刚愎自用的皇帝,宁可信任奸佞,也不肯听他一言!
“朱由检……你也有今天!”
他攥紧手中的《讨逆檄文》,指节发白。这是刘宗周亲笔所写,字字如刀,直指崇祯私通建虏、丧权辱国!
“天赐良机!”
钱谦益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厉的笑意。
书院内,早已聚集了数百名江南士子,人声鼎沸。他们大多是东林后学,亦有复社才俊,听闻钱谦益今日要公开声讨崇祯,纷纷赶来。
钱谦益缓步走上讲坛,青衫磊落,须发微霜,但目光炯炯,气度不减当年。
“诸君!”
他一开口,满堂肃静。
“今日请诸位来,是要让大家看看,我们那位‘圣明天子’,究竟做了何等勾当?”
他猛地抖开手中塘报,声音陡然拔高:“魏藻德,一介庸才,竟被崇祯破格提拔为首辅!为何?只因他甘愿做那卖国贼,与建虏签订和约,丧权辱国!”
堂下瞬间炸开。
“什么!朝廷竟与鞑子媾和?”
“辽饷征了几十年,结果竟是拿去求和?”
“朱由检昏聩至此,岂配为君?”
一名年轻学子拍案而起,目眦欲裂:“家父死于辽东,尸骨未寒,朝廷竟将疆土拱手让人!此仇不共戴天!”
另一人怒吼:“崇祯信用奸佞,残害忠良,如今更卖国求存,与石敬瑭何异?”
钱谦益冷眼旁观,心中暗喜,这把火终究还是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