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北京城的街道上早已没了往日的喧嚣。
自梁王朱由崧攻破豫北三府、兵锋直指直隶的消息传来,顺天府便下了戒严令。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持刀巡街,稍有可疑者,立刻锁拿下狱。入夜后,偌大的京师宛若鬼城,只有更夫的梆子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回荡。
唯独京营招募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衣衫褴褛的流民排成长龙,冻得青紫的脸上满是渴望。
“招兵了!招兵了!入营者发棉衣,管饭食!”差役扯着嗓子吆喝。
“军爷,饷银......”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怯生生问道。
差役冷笑一声:“饷银?能活命就不错了!”
没人敢再多问。在这隆冬时节,京营的破旧棉袄和漏风的营房,总比冻死在街头强。
宫灯摇曳,将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蟠龙柱上,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恶龙。
殿下群臣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兵部尚书张缙彦额头沁汗,手中塘报已被攥得皱皱巴巴:“陛下梁逆连克怀庆、卫辉、彰德三府,其兵锋已经杀入直隶,郑、潞、赵三藩已经宣布附逆!”
“保定总督杨文岳,率大军退守顺德府,请求朝廷立即派发援军,不然......”
“啪!”
崇祯猛地将御案上的青玉镇纸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都是废物!”
他声音嘶哑,眼中血丝密布:“孙传庭举荐杨文岳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可以掌控数藩,以三府之地拖延梁逆北上;这才几天的时间,居然杀入直隶了?”
殿内死寂,无人敢应。
自从首辅周延儒辞官后,朱由检并没有任命新的内阁首辅,只是一举将原本默默无名的状元郎魏藻德提拔成了兵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但此刻身受其信任的魏藻德并不在朝堂,而是赶赴辽东另有重任!
没有了首辅,朝堂上自然也就没有了必须出头之人!
殿内铜炉炭火噼啪,却驱不散那股刺骨的寒意。
崇祯的目光如刀,从王承恩那张惶恐的老脸上刮过——这个蠢奴才!若不是他逼死福王,何至于让朱由崧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举起“靖难”大旗?
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定国公徐允祯的身上。
“徐卿,你接手京营已有一段日子了,如今梁逆犯上,三大营练的怎么样了?”
徐允祯说道:“微臣自打接手京营之后,无一日敢懈怠,招募新军,操练士卒,目前京营在编人员已有十万之众!”
“当真!”
听到十万这个数字后,朱由检还是有一些小激动的。
“微臣不敢欺君,三大营如今是实打实的十万人马!”
崇祯说道:“徐卿真不愧是中山王徐达之后,颇有先祖的风采。如今顺德危在旦夕,朕令京营发三万援军南下,可能做到?”
听到要出兵南下,徐允祯瞬间面露难色,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有令,臣自当遵旨!只是如今已经欠饷超过半年,若无银子士卒恐难以开拔......”
崇祯皱了皱眉,京营欠饷之事他心知肚明,为了辽东也只能暂时如此!
“需要多少银两!”他咬着牙问道。
“十万人马补发三月之饷,需银45万两,南下的三万大军再多补3月饷银13万5千两。共需白银585000两!”
当这个数字从徐允祯口中吐出时,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声。
户部尚书倪元璐的嘴唇开始发抖:“启禀陛下,如今秋赋尚未全部押解进京,前线开销巨大,户部如今最多只能拿出45000两!”
“不如先给开拔的三万将士补发一个月的饷银......”
“荒谬!“
京营副统制,成国公朱纯臣突然暴喝:“不患寡,而患不均!若只补南下三万人,其余七万将士岂不寒心?如今梁逆北上,本就人心惶惶,此事万万不可!”
朱纯臣纠结了一下说道:“十万将士每人补发两月饷银以安军心,南下将士再额外补发两月,这样只需39万两,不能再少了!”
崇祯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嘴角竟扯出一丝笑:“从朕的内帑拨出五万两,户部务必挤出八万两银子;至于其他银子,诸位爱卿……”
要捐钱?
此时不少大臣心中已经开始骂娘了。
若在平时陛下发话,他们多少还是会捐出一些。
可如今梁王大军势如破竹,这个时候捐钱打梁王,若是将来叫朱由崧知晓了,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此时国丈周奎的心中也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昨夜,女儿周皇后派心腹太监送来几个大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一万两白银,全是她变卖凤钗、玉镯、耳珰凑出来的。
太监传话时,声音压得极低:“娘娘说……请周皇亲务必带头,莫让陛下难堪。“
可此刻,周奎的脑子里却噼里啪啦打着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