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过辕门,旌旗猎猎作响。
原本孤悬的“靖难”大旗旁,如今赫然多了一面猩红的“郑”字王旗,两旗并立,在暮色中如血染长空。
李来亨抱臂立于帐前,冷眼瞧着那面新立的王旗,嗤笑道:“郑藩那几千老弱病残,也配与梁王并旗?怕是连我营中辅兵都不如!”
身旁的宋献策眯眼望向远处络绎不绝的郑藩兵马,缓声道:“李将军,天下大势,不在兵多兵少,而在人心向背。”
“哦?”
李来亨挑眉:“军师此言何意?”
宋献策抚须道:“此时天下的藩王以及左良玉这样的军阀其实都在观望朝廷与梁军之间的大战!”
“若朝廷胜,这些藩王、军阀必会群起而攻,以我等首级邀功请赏;可若梁王势大,他们便会按兵不动,甚至......”
“甚至倒戈相向!”李来亨恍然大悟,眼中精光闪烁!
“原来如此!郑王这几千弱旅,抵得过数万雄师!”
宋献策暗自点头:孺子可教也!
帐内烛火通明,朱由崧负手立于沙盘前,目光沉沉。
帐帘掀起,郑王朱常澄大步而入,甲胄铿锵,抱拳行礼:“梁王殿下,本王麾下两千精锐已整装待发,愿随殿下共襄义举!”
朱由崧转身,笑容温煦:“王叔深明大义,本王如虎添翼!”
朱常澄目光落向沙盘,见朱由崧眉头微蹙,便道:“殿下可是在为进军路线踌躇?”
朱由崧点头:“听闻杨文岳已在直隶集结了数万兵马,潞王同赵王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本王甚是担心......”
朱常澄手指点向山西:“既然朝廷已经在直隶有所布局,殿下何不先取山西?晋、代、沈诸藩皆在观望,若得他们响应,不仅能切断陕西边军与朝廷联系,更能壮大我军声势!”
朱由崧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王叔可知吴楚七国之乱?”
不待回答,他猛地拔出佩剑,剑尖直指沙盘上的睢阳:“吴楚联军出兵时,长安空虚;可他们一味求稳,偏偏要先取睢阳!结果如何?拖延时日,一败涂地!”
剑锋一转,划过黄河:“再看成祖靖难,济南坚城难克,他却毅然绕道,直扑南京!”
朱由崧目光灼灼:“本王要的是速战速决,不给朝廷任何喘息的机会!”
帐内诸将肃然。
朱由崧剑指沙盘,声音铿锵:“明日拂晓,全军开拔!取卫辉、彰德,直扑京师!”
他看向朱常澄:“有劳王叔坐镇怀庆,替本王挡住山西之敌!”
朱常澄慨然应诺:“殿下放心,只要本王一息尚存,绝不让朝廷的一兵一卒威胁洛阳!”
北风卷着雪粒抽打在梁军铁甲上,发出细碎的撞击声。朱由崧勒马高坡,望着远处溃逃而来的残兵,眉头紧锁。
那支败军丢盔弃甲,旌旗歪斜,为首的华盖马车车辕断裂,拉车的骏马浑身是血。车帘猛地掀开,潞王朱常淓踉跄跌出,锦袍染血,玉冠歪斜,哪里还有半分藩王威仪?
“梁王!救我!”朱常淓扑跪在雪地里,声音嘶哑。
朱由崧大吃一惊,潞王朱常淓坐拥数百万亩庄田,麾下有上万护卫,可是实打实的“大明第二藩”,怎么将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王叔何至于此?”
朱常淓哭诉道:“两日前本王收到了赵王朱常?的求救,说彰德府城安阳正遭到朝廷大军的围攻。赵王与孤唇齿相依,于是便率领主力北上救援。”
“不料行至汤阴,遭到大量官军的伏击,足有数万之众......”
“本王率军奋力杀出重围,不料回到卫辉之时,长史胡廉同知府孟有德二人已经联手夺取了城池,本王的家眷如今尽落其手,还请梁王替本王做主!”
看来之前豫北三王同自己结盟,早就被朝廷给盯上了。
怀庆、卫辉接连被朝廷控制绝非偶然!
朱由崧说道:“潞王叔受惊了,先下去歇息吧,本王一定发兵替您夺回家眷!”
朱常淓走后,宋献策说道:“潞王被官军吓破了胆,若是真有两万官军伏击,他早就命丧汤阴了!”
“只可惜上潞藩上万兵马,完全没有派上用处!”
朱由崧叹息了一声:“一步慢,步步慢,看来已经让朝廷抢了先手。传令大军休整,明日攻取卫辉!”
这时李定国说道:“启禀梁王殿下,末将觉得此时彰德府城安阳很可能还没有被朝廷攻克!”
“如果朝廷攻克了安阳或者说控制了赵王,就不会选择在汤阴伏击。”
“在安阳城内伏击潞王岂不是瓮中捉鳖,把握更大?”
李定国可谓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如果自己在卫辉城下再耽误个一两日,没准安阳真就被官军给攻下了。
朱由崧怒吼道:“李来亨,令你率洛阳卫的五千骑兵绕过卫辉,星夜驰援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