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一身素袍,卸去了往日的铁甲,只腰间悬着一柄无旧剑。
诸将列队相送,甲胄未卸,却无人言语。
唐通率先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一壶烈酒。
“督师……末将无能,未能替您分忧!”
孙传庭接过酒壶,仰头痛饮,酒液顺着胡须滴落。
朱大典沉默上前,解下自己的猩红战袍,披在孙传庭肩上。
“督师一路保重。”
孙传庭抚过战袍上的刀痕,那是昔日并肩血战的见证。他微微颔首,终究未发一言。
周遇吉忽然拔刀,一刀斩断自己的马鞭,掷于地上。
“督师若有不测,末将定叫那些文官好看!”
此言一出,众将悚然,王承恩身边的锦衣卫亦按刀戒备。
孙传庭却只是摇头,淡淡道:
“遇吉,慎言。”
孙传庭抱拳说道:“人生相逢自是有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留步吧!”
队伍行之不远,则发现一队铁骑横亘在官道中央。
“孙督师世子殿下已在长亭恭候!”
王承恩眉头一紧,不过还是准许孙传庭前往长亭!
朱由崧一袭紫袍端坐亭内,见孙传庭到来便说道:“孙督师的手段过于强硬了,天下的士绅无不畏惧,定然拼死上奏,陛下最后也只能将督师罢官,以堵悠悠众口!”
孙传庭很清楚自己的结局,从他向崇祯夸口一年平贼之时他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崇祯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给他!
他微微笑道:“世子殿下不必讥讽老夫,您现在的处境比孙某好不到哪里去!”
在孙传庭看来,朱由崧为了接掌兵权,居然承诺十日破城,同之前的自己有何区别?
朱由崧说道:“本世子没有讥讽孙督师的意思,相反我也认为应当让这些士绅出银子。可是这些事情不该由官军来做,只能让流寇去做!”
“所谓不破不立,试想一下若是这河南的士绅大半都被流寇斩杀了,剩下的还不乖乖送上钱粮求着您剿贼!”
“就如同这归德府,几乎所有的士绅已经成了闯贼的刀下亡魂,侥幸逃脱的还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此时孙传庭吃惊的望着朱由崧,脑海中只蹦出了四个字“养寇自重”!
朱由崧拿出了一个精制的木盒!
“陛下虽无心杀孙督师,奈何朝中小人当道,若是他日孙督师感觉有性命之忧,不妨打开这个木盒,兴许能够救您一命!”
“你我就此别过,不然有人又该多心了!”
送别孙传庭后,朱由崧立刻回到大营。
“咚——!”
中军帐内,朱由崧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令箭筒嗡嗡作响。
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帐中诸将。
左侧是福王府嫡系的军师宋献策、顾君恩以及顾长风、李来亨、郭云龙、袁宗第等一众护卫将领;右侧则是朝廷派系的监军高起潜、凤阳总督朱大典、以及周遇吉、唐通、刘泽清等一众总兵。
两波人可谓泾渭分明。
“十日破城,乃是军令!诸位回营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大军强攻归德!”
朱由崧信誓旦旦十日破城,诸将还以为其有啥破城良策,原来还是强攻?
周遇吉抱拳出列,铁甲上的血渍还未擦净:“末将麾下三千边军,如今十不存一!若世子非要强攻……”
他猛地扯开衣甲,露出胸前狰狞的箭伤:“不如让末将独自扛梯登城!”
帐中一片死寂。
朱由崧眯起眼——这分明是以伤逼宫!
刘泽清见状,阴笑着帮腔:“积水未退,云梯难立。世子若执意送死,何不派自家‘闯营降卒’先登?”
话音未落,朱由崧突然拔剑!
“铮——!”
剑光如电,案角应声而断!
木屑飞溅间,朱由崧的剑锋已抵在刘泽清喉前三寸,寒芒映得这位山东总兵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