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大夏天,朱由崧依旧披着厚重的狐裘,面色苍白地走入帐中,身后跟着两名大夫。
王承恩目光一凝,似笑非笑:“世子‘病’得可真是时候。”
朱由崧轻咳两声,拱手道:“王公公,孙督师虽有过,但眼下确需他坐镇。不如……再宽限几日?”
孙传庭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没想到关键时候朱由崧居然会替自己求情。
最终,王承恩收起圣旨,冷声道:“好,咱家就给诸位这个面子。”
然后又看了一眼孙传庭,意味深长的说道:“为了孙督师陛下可是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三日后无论是否拿下归德,孙督师都得随咱家启程回京,给百官,给陛下一个交代!”
“传庭明白,有劳王公公了!”
目送王臣恩离开后,孙传庭赶紧抱拳说道:“刚才全靠诸公仗义执言,孙某感激不尽!”
然后目光转向朱由崧道:“世子殿下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可是要借用本世子的铁甲卫同神机卫,孙督师尽管差遣!”
朱由崧身后的顾长风同袁宗第二人高声说道:“末将愿听孙督师军令!”
朱由崧变化的实在太快,让孙传庭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若是他早些如此,自己又何必费尽心机设啥“鸿门宴”,孙传庭不禁苦笑!
朱由崧拱手说道:“孙督师想必还要部署攻城,本世子身体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离开大帐之后,朱由崧随即脱掉了狐裘,直奔王承恩帐中。
“世子殿下,王公公正在帐中听曲儿,您稍候……”
帐前的小太监话音未落,朱由崧已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清越的琵琶声,曲调幽怨婉转,似有无限哀思。他嘴角微扬,果然情报不假。
轻轻掀开帐帘,只见自己送给高起潜的如烟姑娘怀抱一把紫檀琵琶,指尖轻拢慢捻,正弹到《霓裳羽衣曲》的破阵乐段。
烛火映照下,王承恩的面容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沉醉。
“世子殿下深夜造访,有何指教?”王承恩语气平淡,却未起身行礼。
显然朱由崧的突然打断,让他有些不乐!
朱由崧不以为忤,反而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双手奉上:
“听闻公公雅好音律,特寻得一件旧物,聊表敬意。”
盒盖掀开刹那,王承恩瞳孔骤缩——那是一把焦尾凤颈的烧槽琵琶!
琴身暗红如凝血,槽口处有火焰灼烧的天然纹路,最惊人的是雁柱上一点朱砂痕,传说正是周娥皇点胭脂时不慎沾染。
“这…这是……”王承恩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琴弦,“李后主同大周后把玩的那把‘焦骨’?”
朱由崧微笑颔首:“南唐灭国时,此琴流落民间。父王费尽周折,方从金陵顾氏祠堂请出。”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突然拨动琴弦。
“铮——!”
一声裂帛之音后,他幽幽道:“世子可知?当年李后主弹此琴时,宋兵已到金陵城下。”
话锋陡转:“就像现在,您收编闯贼降卒时,可知陛下夜不能寐?”
帐内气温骤降。
朱由崧不慌不忙,亲自斟了杯茶推过去:“正因闯贼势大,臣才不得不行非常之策。”
他直视王承恩双眼:“这些降卒若不收编,难道任其流窜江南?”指尖轻扣案几,“又或让孙传庭拿去填护城湖?”
“公公可曾想过,朝廷中原剿匪以来,屡破贼寇,这些年朝廷斩杀的大小匪首不下百人,歼灭流寇更是高达百万,可流寇为何越剿越多?”
“有道是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孙督师、洪督师皆是杀伐果决之人,让他们击破贼寇轻而易举,可想要真正的消灭贼寇绝非易事,也绝对不是旦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