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安燠被泪水打湿的衣角，又望着墙上密密麻麻的黄纸，喉结动了动，转身往山下跑——他得去村头的老槐树下，把那几个说\"玉面夫人勾魂\"的闲汉赶走。
夜里，安燠趴在程砚背上数黄纸。
程砚扛着她往祠堂走，月光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夫人，你往我脖子里哈气干啥？\"
\"数到一百二十八张了。\"安燠蹭了蹭他后颈的软毛——他化形时总爱留点兽态，后颈有撮熊毛软得像云，\"程郎，你闻闻，这味儿是不是不一样了？\"
程砚抽了抽鼻子。
空气里有股清甜的暖意，像晒过太阳的棉絮，又像村民们熬的南瓜粥。
他突然停住脚步，望着无字碑——碑身泛着幽光，表面的石纹正缓缓流动，像有无数小蛇在爬。
\"夫人，\"他声音发哑，\"地脉动了。\"
安燠从他背上滑下来，伸手摸碑。
指尖刚触到碑面，就被烫得缩回——石纹突然凝成血字，一笔一画刻进石头里：\"青丘孤魄，观妄者也，因言获罪，魂钉封灭。\"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地藏殿里，生死簿正本\"哗啦\"翻页。
正在打盹的鬼判猛地惊醒，看见新添的一行字：\"姓名：不明（代号'观妄者'），stat：待昭雪。\"他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把大腿——这页纸竟泛着人间香火的暖光，烫得他鬼爪直抖。
人间的传言比山风还快。
有人说看见碑上的字自己会动，有人说在祠堂里听见小孩哭着要糖人，还有人说半夜路过时，看见穿狐裘的女子蹲在碑前，给每张黄纸轻轻盖个红印。
\"那是夫人在给冤魂记档呢！\"王小花举着重新买的糖人，跟小伙伴们炫耀，\"我看见她用狐狸爪子按的印！\"
安燠坐在山神府的屋顶上，晃着腿看祠堂方向的香火。
程砚端着蜂蜜水爬上来，在她旁边坐下：\"夫人，镇里的老道要给你设龛。\"
\"设就设呗。\"安燠喝了口蜂蜜水，甜得眯起眼，\"我又不图他们供三牲。\"
\"可天庭......\"
\"天庭爱咋咋地。\"安燠突然握住他的手，指尖还沾着蜂蜜的黏腻，\"程郎你看，那些黄纸上的名字，每个都在发光。\"
程砚望去。
月光下，祠堂的竹篱笆像缀了星星，每张黄纸都泛着淡金色的光。
那些光顺着地脉往上走，汇进不周山巅的云里——那里是他守山传承的源头，此刻正传来古老的共鸣，像母亲哼的摇篮曲。
系统提示音在安燠脑海里响起时，她正盯着自己的影子。
【场景：万人共念的昭雪之路｜触发终极成就'名正言顺'｜奖励：宿主正式脱离'反派剧本'，获得'地仙敕封·候选资格'】
\"我不是要当神仙......\"她轻声说，狐尾搭在程砚手背上，\"我只是想活得像个人。\"
程砚没说话，只是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他望着天际，那里不知何时浮起一朵紫气，像团揉碎的紫霞，悬在祠堂上方，既不落下，也不消散。
第二日，有山民跑来说：\"夫人！
天上那团紫云，都三天没动地方了！\"
安燠站在祠前，望着那团紫气笑。
她知道，凌霄殿的诏书或许正在来的路上，或许永远不会来。
但此刻，墙上的黄纸还在增加，香火还在飘，那些说不出口的话，终于有了地方可去。
而那团紫气，就这么悬着，悬着，像根没敲响的钟，等着某个时刻，被风撞出一声清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