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的夜比别处凉得早,程砚踩着地脉银线往上爬时,后颈的汗毛被阴风吹得根根竖起。
他怀里揣着块青铜牌,是当年替迷路的夜游神指路时换的“替命通行”符,此刻正隔着粗布衫烙得他心口发烫——那是能开地脉渊窟的钥匙。
石门闭合的轻响还在耳边打转,他却已摸到了石缝里的凹痕。
指尖刚触到那道血纹,整座山都抖了抖,像头被惊醒的老兽。
程砚闷哼一声,借着钉耙的力道撑住石门,锈渣混着霉味的阴气“呼”地涌出来,裹着他的裤脚往腿上钻。
“老东西,别闹。”他对着石门嘀咕,把铜牌往凹槽里一送。
金属摩擦的刺啦声中,血纹突然泛起幽蓝,像被泼了盆凉水的炭火。
程砚趁机一推,半人高的石门“吱呀”裂开条缝,霉味更重了,混着股说不出的腥——像是陈年老血兑了烂泥。
洞里没有灯,全靠地脉银线漏进来的光。
程砚摸黑往左走七步,抬手就碰到了檀木架。
副簿就压在最下层,封皮是褪色的朱红,边角卷得像被老鼠啃过。
他刚掀开第一页,纸页就“哗哗”翻起来,速度快得带起风,吹得他额前碎发乱飞。
“三百年前,净妖雷击毙却无魂归地府者。”程砚对着空气低语,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安燠昨天翻旧话时,眼尾那点红——她说被雷劈的那晚,魂魄像被人拿针挑着撕,疼得连狐毛都炸成了刺猬。
纸页突然顿住。
程砚凑近一看,残卷上的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的:【姓名:不明(代号‘观妄者’)|死因:魂钉封灭|备注:指令来源——南天门偏库第七格】。
他捏着纸角的手紧了紧,指甲盖都泛白了,“观妄者”,这是安燠前世的代号?
洞外传来石屑坠落的轻响。
程砚咬开指尖,血珠“啪”地滴在纸上。
他蘸着血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像在刻碑:“经查,该魂尚存残念,依《幽冥律·卷九》第三条,视为‘未完成死亡’,不得注销命籍。”最后“啪”地盖上不周山监察印,红泥在血字上晕开,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副本塞进阴差补给箱时,程砚特意在最上面压了坛桂花酿——牛头那老小子,酒坛比生死簿翻得还勤。
他蹲在树后看了会儿,见巡夜的小鬼打着灯笼过来,裤脚还沾着他去年给敷的金创药渣,这才摸黑溜下山。
三日后,幽冥殿的青砖地被踩得咚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