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软了。
\"去厨房帮工吧。\"她抽下自己的狐裘系在少年腰间,\"老陶家小丫头正愁剁姜剁得手酸。\"见少年呆愣愣的,又弯了弯眼睛,\"工钱是双份桂花糕,不够还能找程砚要蜂蜜。\"
程砚立刻举手:\"我酿的野菊蜜更甜!\"
少年的眼睛亮了。
三天后晌午,厨房飘出刺鼻的姜味。
小丫头举着被辣红的手蹦蹦跳跳:\"阿砚哥!
阿燠姐!
小道士切姜切到手啦!\"
安燠掀开门帘时,正看见少年举着渗血的食指,道袍前襟沾了星星点点的姜沫。
他盯着指尖的血珠,突然瞪圆眼睛:\"他、他娘的!\"
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老陶手里的锅铲\"当啷\"掉在地上,小丫头捂着嘴憋笑憋得直打嗝,程砚则摸着下巴点头:\"这脏话比我上次劈柴砸脚时骂的顺溜多啦。\"
少年的脸\"腾\"地红到耳尖。
他正要道歉,却见安燠憋着笑递来药瓶:\"疼就骂,我刚穿书那会儿被野猪追,骂得比这难听。\"她压低声音,\"程砚还帮我补了半句'臭野猪不长眼'。\"
程砚立刻举手抗议:\"那是你自己骂的!\"
当晚,共业碑前围了一圈人。
老陶举着油灯,就见碑面的藤纹正缓缓游动,最后在最末页拼出两个字:【住户】。
字迹歪歪扭扭,像刚学写字的孩童,却比任何仙篆都工整。
少年站在碑前,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两个字。
他手腕上的天规锁突然\"咔\"地裂了道缝,飘出几缕微光,落进碑底的土壤里。
七日后清晨,安燠被程砚拽着往死谷跑。\"那小子说要给你看个东西!\"他跑得气都喘不匀,\"我今早去喂蜂,看见死谷冒绿芽了!\"
死谷是不周山最贫瘠的地方,从前寸草不生。
此刻却有片鹅黄的嫩芽从石缝里钻出来,在晨风中晃啊晃。
少年站在芽前,道袍被山风吹得鼓起来。
他转头望向安燠,眼睛里有星子在跳:\"我想......我想把剩下的天规锁,都化成养山的灵力。\"
\"你确定?\"安燠问,\"归天的机会......\"
\"天上的云是织机织的,风是铜铃摇的,连星星都被线串着。\"少年望着满山的野荆花,\"可这里的云会变兔子,风会给花梳头发,星星会落进程大哥的蜂蜜罐里。\"他张开双臂,\"我想当山的一部分。\"
青光从他脚底升起。
安燠下意识去抓程砚的手,却被他反握得更紧。
他们看着少年的身影渐渐透明,最后融进地脉里。
几乎是同一瞬间,整座山发出轰鸣——像老树根在舒展筋骨,像溪涧终于找到归途,像所有被压抑的心跳突然有了节奏。
程砚的耳尖抖动着。
他弯腰捡起块碎石,贴在耳边听了听,抬头时眼睛发亮:\"山在笑。\"
远在天庭废墟深处,最后一片未化的竹简突然泛起微光。
孩童歪扭的笔迹缓缓浮现:【这里会唱歌了,别来找麻烦】。
\"走啦,该回去喝蜂蜜水了。\"安燠拽了拽程砚的袖子。
他却蹲在神核树旁,盯着树根处飘起的青烟——青烟凝成个微型界面,一行小字闪了闪:【签到成功,奖励:道基融合度+1%】
\"看什么呢?\"安燠凑过去。
程砚立刻直起身子,把她往怀里带:\"没什么,就觉得......\"他低头蹭了蹭她发顶,\"以后要是有人想搬来,得先问山答不答应。\"
山鸣还在继续。
起初是晨雾里的细针,后来变成溪流的叮咚,再后来,连晒谷场的老石磨都跟着\"咕噜噜\"转起来。
小丫头举着漏勺跑出门,拽住老陶的衣角:\"爹!
山在打拍子!\"老陶摸着石磨上的青苔笑:\"打就打呗,总比去年雷劈茅房那会儿强。\"
三日后清晨,安燠推开竹楼窗。
山风卷着晨雾涌进来,里面裹着若有若无的哼唱——是少年的调子,混着程砚跑调的山歌,还有她第一次在共业碑上写字时,山雀扑棱翅膀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昨夜程砚说的话。
\"山醒了。\"他抱着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以后啊,咱们这山......\"
\"要成精?\"安燠笑。
\"成精倒不至于。\"程砚挠了挠她痒痒肉,\"就是......会挑人疼了。\"
山鸣还在继续。
这次,连躲在菜窖里的老黄狗都探出脑袋,摇着尾巴跟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