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当场架起一口大锅,用这过滤后的水煮了一锅香喷喷的野芋头汤,请所有出力的、围观的精怪们品尝。
热气腾腾的汤碗在每个妖手中传递,那股甘甜的味道,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抚慰人心。
“看,”安燠举起自己的碗,笑容灿烂,“咱们翠微山,缺的从来不是水,缺的是肯为了喝上一口干净水而弄脏自己双手的人。”
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精怪都低下了头,随即又抬起,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当晚,程砚照例巡山。
行至人迹罕至的北坡一处泉眼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灵力波动。
他隐匿身形,悄然靠近,正好看见一个身披灰袍、看不清面目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将一包黑色粉末倒入泉眼之中。
那身影做完这一切,便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程砚面沉如水,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小心翼翼地从泉水中提取了样本,带回山神府。
安燠接过样本,与程砚一同对照府里库存的药材台账。
当翻到某一页时,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枯心散。”安燠的声音冷得像冰,“此物无色无味,却能深入地脉,专门用于阻断灵脉的自我修复和再生。是某些宗门之间争夺灵山地盘时,才会动用的阴毒手段。”
程砚一拳砸在桌上:“我明白了!这帮孙子,一边用枯心散暗中断我们水的根,制造大旱的假象,一边鼓动大家向你要水。等你扛不住压力开了密库,这被污染的灵泉水流遍全山,到时候所有的罪责,都会变成一句——‘女妖误政’!”
安燠盯着那份样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家伙,搁这儿给我玩‘狼人杀’呢。一边悍跳预言家,一边在夜里刀人。这剧本,写得可以啊。”
然而,出乎程砚意料的是,安燠并没有下令彻查,更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
第二天,在山神府例行的“唠嗑日”上,她再次贴出了一张新告示。
“最新活动上线!从今往后,翠微山每户居民,若愿意抽出一天时间,义务参与疏通河道、修缮水渠的工作,即可记‘善行点’一分。攒够十分者,可凭点数兑换本人亲手书写的绝密菜谱一张——比如,‘酸辣萝卜去火不长痘终极秘方’。”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这奖励,简直清奇得让人上头!
但不得不说,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功德,一张能解决实际问题的菜谱,吸引力大得惊人。
一时间,报名处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争相报名,干劲十足。
人群中,那个曾偷偷倒药粉的灰袍老蟾蜍,也心虚地缩着脖子报了名。
安燠眼神扫过他,不动声色地将他安排去刷洗一口深井的井壁。
程砚心领神会,亲自蹲在井口“监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状似无意地往下喊:“我说这位老哥,你这爪子上的功夫可以啊,扒拉井壁上的青苔,又快又干净!练几年了?”
井底传来老蟾蜍颤巍巍的声音:“回……回大人,小的前后练了有三百年了……”
“哎哟!”程砚一拍大腿,瓜子壳都飞了出去,“三百年功力!那可太好了!这井刷完,下个月山神府后厨那积年的油污,可就全拜托您了啊!”
老蟾蜍在井底听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滑下去。
深夜,万籁俱寂。
安燠在灯下整理着那本厚厚一沓的“善行簿”,每一笔都代表着一份努力。
忽然,她感觉胸口贴身收藏的那块神秘布条再度灼热起来。
她连忙取出,只见布条上,继上次的字迹后,又缓缓浮现出一行极细小的金色小字:【信愈坚,库自启】。
她怔住了,下意识地望向后山密库的方向。
那扇据说千年未曾动过的青铜巨门,此刻,竟有一道璀璨的金线从门缝中悄然蔓延而出。
那金线并非射向天空,而是如植物的根须般,温柔地扎进湿润的泥土,沿着山体脉络,精准地连接向每一处由大家亲手挖开、疏通的新生水渠。
安燠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布条上那行温暖的字,喃喃自语:“原来……真正的钥匙不是我枕头下的那块铜疙瘩。真正的库,不在冰冷的地下,而在他们每个人的手上。”
话音刚落,窗外夜空之中,一颗璀璨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骤然划破天际。
它没有像寻常流星那样转瞬即逝,而是直直坠入山林深处。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焚烧万物的烈焰,只有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在那坠落之地无声燃起,光芒柔和,不灼草木,只静静照亮了一块从地底升起的石碑——在那幽蓝光晕的映照下,碑身上几个古朴的文字若隐若现,初具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