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程砚去后山的蜂巢里,悄悄刮了半斤蜂王浆,晒干磨成粉末。
这玩意儿是高蛋白高能量的集合体,遇热会急剧膨胀,燃烧后产生的气流,足以产生短暂的浮空效果,跟个小型气垫似的。
随后,安燠又让小狐崽扮演“内部消息泄露者”,在散修群体里四处散播:“听说了吗?悟尘子道长说了,他老人家心怀苍生,飞升那天,为了感谢大家的守护,特地准备了三百人份的野莓粥,人人有份,管饱!”
此言一出,本就狂热的信徒们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神仙请客吃饭?
这是何等的荣幸!
一时间,悟尘子即将飞升并请大家喝粥的消息,以病毒式的速度传遍了方圆百里。
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现在都变成了嗷嗷待哺的“吃席群众”,期待值直接拉满。
七日后,“飞升”大典如期而至。
十三峰顶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比赶集还热闹。
天空也十分应景地聚起了大片乌云,电闪雷鸣,仿佛在为这场年度大戏做最后的灯光调试。
在一片“恭送道长飞升”的山呼海啸中,悟尘子身穿崭新道袍,面容肃穆,一步步踏上那座发光的“莲台”。
他深吸一口气,点燃了身前那三炷被安燠加过料的“接引香”。
香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
悟尘子双手结印,正准备念出他准备已久的飞升咒语。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三炷香的燃烧速度骤然加快,蜂王浆粉末遇热急剧膨胀,产生一股强大的气流猛地向下喷射!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座由苔藓构成的“莲台”连带着上面的悟尘子,猛地向上窜起了三尺高!
“飞……飞起来了!”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然而,这惊呼还没持续一秒钟,那座被气流冲得七零八落的莲台,因为结构不稳,在空中“轰”的一声炸裂开来,无数闪着荧光的苔藓碎片如天女散花般四溅,场面一度十分梦幻,又带着一丝滑稽。
悟尘子本人则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最后“啪叽”一下,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摔回了原地,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人群彻底傻眼了,现场一片死寂,连风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在这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气氛中,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山道上传来:“说好请客的呢?菜都凉了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安燠悠哉游哉地走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锅里满是香甜的野莓粥。
她身后,程砚扛着一个巨大的蜂桶,表情严肃得像个保镖。
安燠走到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用勺子敲了敲锅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当”,笑眯眯地说道:“既然飞不动了,那不如先干饭。来来来,大家排好队,人人有份。”
她又指了指摔得七荤八素的悟尘子,对众人道:“吃完粥也别急着走,程砚会给大家免费开一堂实践课,课程名称叫——《论当代修真界电信诈骗的识别与防范暨如何正确识别假神仙》。”
夜深人静,闹剧早已散场。
那个叫悟尘子的道士独自一人坐在被砸烂的废炉前,浑身都在发抖。
他没有跑,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颤颤巍巍地写下了一封忏悔帖,然后认命般地将其投入了安燠的瓜田。
安燠从田里拾起那张纸条,借着月光一看,内容并非忏悔,而是一道密令。
上面赫然写着天庭水利司仙官李长庚,以其家人性命为胁,逼迫他来不周山“净化风气”,建立“正统信仰”的全部经过。
她沉默地将纸条折好,塞进了自己那本记录黄瓜生长数据的台账夹层里,然后抬头望向漫天星斗,低声自语:“他们总想着立神,造神,让人们去跪拜一个虚无缥缈的偶像,却从来不懂——真正的正果,是让这世上的人,都能挺直腰杆,敢大声说出自己饿了。”
话音刚落,仿佛作为回应,不周山深处,那棵与神核泉眼同根而生的神核树顶端,一片晶莹剔透的新叶,无风自动,缓缓飘落。
叶面上没有任何纹路,却在月光下泛出一层温润如玉的光晕,轻飘飘地、不偏不倚地,像一枚无形的印章,悄然盖在了她心跳的位置。
子夜雨歇,安燠正趴在灶台边,仔仔细细地翻看她那些宝贝腌萝卜坛子的封纸,检查有没有漏气。
就在她伸出指尖,准备戳一戳其中一个鼓包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