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笔物资的流向,每一分工分的赚取,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比他们自己记得都明白。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一只兔耳小妖精红着脸,小声说:“那……那个……心镜藤照见我偷偷在被窝里看《情缘录》,还、还哭了,这么丢人的事……怎么没写进账?”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笑了,气氛缓和了许多。
安燠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温度:“因为它照的是心,不是账。你那晚看完书,第二天就主动去帮失恋的花精把被风刮坏的窗户修好了。这笔‘德行’,不在我们的纸上,而在她后来硬塞给你那碗驱寒的姜汤里。村子的账,有些是算得清的,有些,是算不清的。”
话音刚落,村口那棵与神核树伴生的心镜藤忽然无风自动,透明的藤蔓上结出的一枚枚“记忆之瓜”剧烈摇曳起来。
其中最大的一枚瓜果,表面光华流转,竟投影出一段清晰的画面:
夜深人静,一个苍老的身影——村里的老松精,正颤颤巍巍地潜入台账房,从《人情债市》里撕下了自己的一张欠条。
画面里的他,脸上满是羞愧与挣扎。
人群中,老松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是我……是我干的!我……我怕被人知道,我年轻时犯浑,骗过同族的救命钱……我怕大家看不起我,我不是人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可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
然而,安燠却快步上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我愧对松族先祖”,正是老松精的笔迹。
“你留下这张忏悔帖的那天,你的账,就已经平了。”安燠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心镜藤不揭旧伤,它只是想提醒我们——瓜田李下村,永远容得下回头的人。”
一场几乎要撕裂村庄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村民们的脸上,羞愧、感动、信服,五味杂陈。
程砚见状,趁热打铁地提议:“我看,这台账房不如改名叫‘共眼堂’!从今往后,每月初一,账本全天开放,谁想查就来查!”他末了还骚包地添了一句:“谁要是想查我的私房蜜罐也行,反正我们家都是媳妇管钱,我比你们都干净!”
“哄——”
人群中爆发出善意的哄笑,所有的隔阂与猜忌,都在这笑声中烟消云散。
安燠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了神核树的方向。
那枚她刚才握在手中的、裂开的晶石,正随着众人的笑声,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每一次笑声的震动,晶石都会微微闪烁。
而随着它的闪烁,地面上便会浮现出一道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刻痕。
那刻痕复杂而古朴,一笔一划,竟与台账册首页那个代表着治管会的印章边框,缓缓重合!
仿佛这众人的信任与欢笑,正在共同铸造一个无形的、拥有真正力量的契约。
夜深人静,村民们早已散去。
安燠独自一人站在村子的了望台上,那块晶石在她掌心微微发烫。
她仰望着漫天星辰,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谁诉说:“原来真正的系统,从来不是冷冰冰的签到和数据,而是有人愿意信你,也愿意为自己负责。”
话音未落,一片翠绿的新叶,悄无声息地从神核树上飘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肩头。
叶面无字,却在清冷的月光下,泛出一层温润如玉的光晕。
那光晕一闪而逝,化作一枚无形的印记,悄然落在了她心跳的位置,带来一丝奇异的暖意。
风波过后的第一个清晨,天光正好。
“共眼堂”的牌匾在朝阳下闪闪发光,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比往日更加通透与和谐。
安燠胸口那枚无形的印记,像一个恒定的暖宝宝,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热量。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与瓜藤清香的空气,迈步向村外的瓜田走去。
共眼堂开账已是第三日,是时候去看看那些经过了昨日那场特殊“情绪灌溉”的宝贝瓜们,长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