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熊瞎子装病那点事儿(1 / 2)

雷雨夜来得比山雀报的信还急。

前半夜还能听见山溪唱着小调,后半夜炸雷就劈开了天幕。

安燠被雨声拍窗的动静惊醒时,床头铜漏刚过三更。

她摸黑披了件外衫,正打算去关窗,忽听得厢房方向传来细碎响动——像是布料摩擦,又像是有人在压抑地发抖。

\"程砚?\"她提着油灯掀开门帘,暖黄光晕里,那团裹成粽子的灰影正缩在墙角。

三层靛青毯子裹住他壮实的肩背,只露出半张泛白的脸,睫毛上凝着水珠,也不知是冷汗还是雨气。

\"夫人...\"他声音发颤,见她要靠近,竟像被烫到似的往墙根又挪了寸许,\"别...别碰我。\"喉结滚动两下,\"我、我寒气重,沾着人要冻伤的。\"

安燠脚步顿住。

她眯眼打量:程砚的毯子边缘垂着半截狐毛穗子,是她去年用小狐崽换的冬衣穗子,此刻正随着他的颤抖轻轻摇晃。

可再看那额头——分明沁着细密的汗珠,顺着眉骨滑进鬓角;呼吸声透过毯子闷着,均匀得像山神庙前晨钟,哪里有半分寒症的急促?

\"哦?\"她故意拖长音调,油灯往他脚边一放,\"那山神庙前卖糖画的老张头,上月说您替他扛了三桶冰,手暖得能焐化糖稀。\"指尖戳了戳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腕,\"怎么偏生到我这儿,就成冰坨子了?\"

程砚耳尖猛地一跳。

安燠眼尖,看见毯子下他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虚虚护在胸口,活像只被戳穿偷蜜的熊崽:\"我、我这是...新得的怪病。\"

她没接话,转身去灶房抱了个烧得旺旺的火盆。

火舌舔着炭块噼啪响,她把程砚搁在窗台上的旧蜂巢模型拿下来,凑着火烤:\"上回说这是你当守山神时,带着蜂群给山民送蜜的老物件。\"蜜糖烤化的甜香漫开,\"潮成这样,该不是被谁偷偷泡过凉水?\"

程砚的喉结动了动,毯子下的肩膀微微发僵。

雨势渐歇时,安燠替他掖了掖毯子角,回房时故意把房门留了条缝。

她知道,等天蒙蒙亮,这只装病的熊瞎子准得露出马脚。

果不其然。

次日晨雾漫进窗棂时,安燠端着药碗推开厢房门,正撞见程砚半撑着身子,偷偷给窗下的蜂箱盖稻草。

见她进来,他手忙脚乱把稻草往身后藏,嘴上还硬:\"我、我就是...活动活动筋骨。\"

\"哦?\"她把药碗往床头柜一墩,\"活动筋骨能活动到替蜂箱盖三层草帘?\"指尖点了点他枕头下鼓起的轮廓,\"还有,您这枕头里藏的,是《不周山生灵志》吧?

我昨儿刚见您翻到'山神与蜂群共生'那章。\"

程砚的耳朵红到脖颈根。

他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药...药凉了吧?

快喂我。\"

安燠舀了勺药,递到他嘴边又收回:\"程大老爷,您装病装得倒像,可摸铜牌的次数比往日多了七回。\"她指了指他怀里——那枚刻着不周山纹路的旧铜牌,正被他攥得发烫,\"上回您说这铜牌是神核共鸣的引子,摸一次,是怕自己记不得山民的名字。\"

程砚的手突然松了。

铜牌\"当啷\"掉在床单上,在晨光里泛着暗哑的光。

夜更深时,安燠盯着案头被雨水打湿的账本,忽然抄起油灯往地上一摔。

\"啪!\"灯油溅开,火焰\"腾\"地窜上账本边角。

\"小心!\"

程砚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

他裹着毯子扑过来,掌心按在火焰上,灵力裹着晨露似的凉,眨眼就把火压成了一缕青烟。

动作利落得像当年巡山时扑山火,哪有半分病歪歪的模样?

\"守山神大人。\"安燠坐在满地狼藉里,仰头看他。

烛火映得她眼尾泛红,\"您这'重伤垂死'的戏码,是演给谁看?

等我哭着求您别走?\"

程砚僵在原地。

毯子滑落到腰际,露出结实的胸膛,上面一道旧疤泛着白——那是替她扛雷时留下的。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被山风刮过的老松:\"我...不想变成拖累。\"

\"上回蜂巢结霜不是偶然。\"他蹲下来,捡起那枚被烤干的蜂巢模型,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蜂房纹路,\"我的'生灵共鸣'在退。

山雀不来报信了,松鼠见我不往怀里钻了,连老龟驮石板时,都不肯让我摸它的壳。\"

\"再这样下去...\"他抬头看她,眼底像落了片被雪压垮的林,\"我会变成块没知觉的石头。

守不住山,守不住你。\"

安燠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