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石震颤的嗡鸣还未消散，安燠突然觉得后颈一凉。
程砚的手掌几乎是瞬间覆上来，却晚了半步——两人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血色纹路，像张巨兽的嘴，将他们吞进一片猩红迷雾里。
\"夫人！\"程砚的钉耙在迷雾中划出金光，反手将安燠拽进怀里。
等视线恢复清明时，两人正站在一座破碎的昆仑殿宇里。
青灰色的琉璃瓦碎成星子，朱红梁柱倒悬如断戟，无数记忆碎片在头顶盘旋，有的泛着幽蓝，有的渗着暗紫，最中央一片竟裹着她前世被剑刺穿心口的画面，血珠在虚空中凝成细小的红珊瑚。
\"这是堕仙残魂的幻境。\"程砚的熊耳紧紧贴着头皮，钉耙杆在掌心攥出了汗，\"之前玉珏共鸣时触发了他的记忆锁。\"他低头看向安燠，见她正盯着那片染血的碎片，眼尾微微发颤，喉结动了动，\"别怕，我在。\"
安燠吸了吸鼻子，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紧绷的后背：\"你肌肉硬得像块蜂窝煤。\"程砚一怔，耳尖立刻从红变粉，后背果然软了些。
她勾了勾嘴角，前世被背叛时的窒息感淡了些——至少现在，有个人会把她护在钉耙和心跳之间。
两人刚往前挪了两步，一片泛着黑气的碎片\"唰\"地扎进地面。
下一秒，炼狱般的焦土漫上来。
安燠的绣鞋陷进滚烫的沙砾里，抬头便见玄真子立在血火中，道袍染血，长剑正刺穿一只小狐的咽喉。
那小狐的脸......分明和她前世未化形时的模样有七分像。
\"操！\"程砚的钉耙\"哐当\"砸在地上，震得碎石乱飞。
他的瞳孔瞬间缩成竖线，熊爪从指尖冒出来一半，又强行收回去——幻境里的玄真子突然转头，冲他露出森然笑意：\"程守山，你护得住这只狐，护得住天下所有妖么？\"
安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认得出这幻境的逻辑——程砚最在意的就是被仙门欺压的小妖，所以幻境专挑他的软肋扎。
她反手攥住他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渗进去：\"这是他的恐惧。\"她仰头，眼尾上挑的弧度像只炸毛的小狐狸，\"玄真子怕自己屠妖的恶行被拆穿，所以把记忆扭曲成'替天行道'的模样。\"
程砚的熊耳抖了抖，低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系统上周刚给我推过《幻境破妄指南》。\"安燠翻了个白眼，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而且...我前世被灭口前，看到的玄真子就是这副表情——他杀我时，手在抖。\"她拔开瓶塞，浅粉色的桃粉飘出来，\"定身桃粉，能稳住真实记忆碎片。真的碎片边缘会泛金光，假的一碰就碎。\"
程砚立刻弯腰替她拢着风：\"你上次说这粉是撞树签到送的？\"
\"对，头铁签到。\"安燠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指尖沾了点桃粉，轻轻弹向空中。
果然，几片边缘泛金的碎片突然悬停，其中一片\"叮\"地落在她掌心——是前世她在青丘藏书阁翻书的画面，书页上赫然写着\"白曜秘境......\"
\"等等。\"程砚突然拽她往柱子后躲。
两人刚藏好，就见前方虚空中浮起两个身影。
一个是玄真子，另一个裹着黑袍，脸被阴影遮住，只露出半张苍白的嘴：\"那狐女若查到白曜的事......\"
\"放心。\"玄真子的声音像淬了冰，\"广元帝君的灭口令已经下了。等她死了，青丘遗孤、堕仙残魂、白曜秘境......所有麻烦，都埋进土里。\"
安燠的呼吸骤然急促。
前世她总以为自己是因为撞破玄真子私吞贡品被杀，原来背后还扯着\"白曜\"这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她攥紧那片记忆碎片，碎片边缘的金光突然灼人，烫得她掌心发红——但这疼比不过心脏的震颤，像是有什么被封印的记忆，正顺着伤口往外钻。
\"夫人？\"程砚的声音带着紧张，拇指轻轻蹭过她发红的掌心，\"是不是太疼了？我们先出去......\"
\"不。\"安燠摇了摇头，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程砚，你闻没闻到？\"她吸了吸鼻子，\"有股檀香味，和我前世藏书阁的味道一样。\"她指了指不远处一片正在消散的碎片，\"那片要没了，快！\"
程砚立刻抄起钉耙，钉齿上缠着她给的桃粉，轻轻一挑——那片碎片\"啪\"地落在两人中间，映出堕仙君临终的脸。
他嘴角溢血，却在笑，嘴唇开合的口型，这次安燠看清了：\"白曜......钥匙......\"
血色梦境突然开始摇晃。
程砚一把将安燠抱进怀里，钉耙在头顶划出防护圈：\"幻境要塌了！\"安燠却盯着他胸口的玉珏——两块玉珏此刻正发出刺目的光，照得那片写着\"白曜\"的碎片上，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钥匙在青丘狐耳\"。
等两人被甩回现实时，安燠正坐在程砚腿上，他的钉耙歪在脚边，发带散了一半，熊耳上还沾着幻境里的碎星。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狐耳不知何时显了形，绒毛上沾着点桃粉，在月光下泛着淡粉。
\"原来......\"她转头看向程砚，他脸上还沾着幻境里的血沙，眼睛却亮得像山涧里的泉，\"白曜的钥匙，在我耳朵里。\"
程砚伸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耳尖的绒毛：\"那咱们明天就去掏耳朵。\"他突然笑出声，\"不过先说好，我帮你掏，你不许躲——上次给山猫精掏耳朵，它挠了我三道爪印。\"
安燠拍了下他肩膀，却在触及他心口时放轻了动作。
月光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她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和玉珏的震颤同频。
远处传来系统提示音，这次没提惩罚，只说：\"叮——检测到关键线索'白曜'，宿主离真相更近一步。\"
她靠在程砚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蜜香，突然轻声说：\"程砚，你说'白曜'会是什么？\"
程砚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熊耳在夜风中抖了抖：\"不管是什么。\"他的声音低哑却坚定，\"你要找，我就陪你找。你要讨公道，我就扛着钉耙，替你把所有挡路的石头，都砸成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