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她拍拍程砚后颈，他立刻稳稳落在离魔君十丈外的断墙上。
安燠跳下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裙角，故意把小本本翻得哗啦响：\"北冥魔君，别来无恙啊？\"
黑雾里的身影顿了顿，玄铁面罩缓缓抬起。
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眉骨处有道贯穿至下颌的疤痕，倒衬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愈发森冷。
他盯着安燠腰间晃动的小本本，忽然笑了：\"有趣，你不怕我？\"
\"怕啊。\"安燠坦诚点头，指尖悄悄勾住程砚的小指，\"但更怕你被天兵抓去，我就查不到青丘灭族那天的真相了。\"她晃了晃老参给的残卷，\"你腕上的命契残片，和我烧的那叠是同批。
命书官当年用命契锁你，又用命契安排我当替死鬼——\"她往前走了半步，程砚的钉耙立刻跟上，在两人之间划出半道金盾，\"现在命契烧了，咱们都是'命外者'，总得聊聊合作不是？\"
魔君的目光扫过程砚的钉耙，又落在安燠发间的狐毛耳坠上。
他忽然抬手，黑雾裹着腰间玉牌飞向安燠。
程砚的钉耙\"嗡\"地鸣响，却被安燠按住手腕：\"是青丘的东西。\"她接住玉牌，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窜上脊椎——和记忆里母妃抱她时，袖中玉簪的温度一模一样。
\"青丘狐后最疼的小女儿。\"魔君的声音突然低了，像深夜风吹过枯井，\"当年她抱着你跪在我面前，求我饶过全族。\"安燠的手指猛地收紧，玉牌边缘割得掌心渗血。
程砚立刻掏出手帕要裹她的手，却被她反手攥住，指甲几乎掐进他掌纹里。
\"所以你杀了他们？\"她的声音发颤，小本本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纸页被风翻得哗哗响。
魔君摇头：\"我要杀的是命书官。
青丘不过是被命契牵连的棋子——\"他指向北方渐亮的仙光，\"就像现在，他们要杀的是我，却要拿你们当枪使。\"
老参突然冲上来，须子缠住安燠的手腕：\"小燠！他在说当年......\"话没说完，远处传来天兵统领的大喝：\"逆魔受死！\"
安燠抬头，看见最前排的天将举着斩妖剑，剑尖正对着魔君心口。
她突然把玉牌塞进程砚手里，拽着他往旁边跑：\"程砚！带老参躲到断墙后面！\"
\"那你呢？\"程砚急得熊耳乱抖，尾巴把老参卷起来甩到安全处，又回来捞安燠。
\"我有定身桃！\"她摸出最后一颗桃子塞进他嘴里，\"你吃了，替我扛半柱香！\"程砚被甜得眯起眼，刚要反驳，就见安燠转身朝魔君跑去，袖中飘出张黄符——那是今早她蹲在土地庙前签到得的\"障眼符\"。
\"喂！\"他吼得嗓子发哑，钉耙却自动护在老参身前，金盾被天兵的斩妖剑劈得火星四溅。
他望着安燠的背影，突然想起她总说\"躺赢不是躺平，是用最省力的办法赢\"。
或许这次，她的办法是......
\"北冥魔君！\"安燠跑到他身侧，扯下腰间的蜜葫芦砸向天空，\"尝尝青丘蜜！\"黏糊糊的桂花蜜裹着桃香飘散，天兵的仙术立刻失了准头，斩妖剑\"当啷\"砸在两人脚边。
她转头冲魔君笑，眼角还挂着没擦净的泪：\"现在信了？咱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
魔君望着她被血染红的掌心，又望着远处急得跳脚的程砚，忽然低笑出声。
黑雾在他身后翻涌成黑龙，却没再攻击，反而护在两人头顶挡住仙术：\"有意思，确实和当年的小狐狸不一样了。\"
安燠刚要说话，忽然感觉后颈一热——是程砚的熊尾巴缠了过来。
他不知何时突破金盾，把她捞进怀里，钉耙在头顶织成密不透风的金网：\"夫人再乱跑，我就用熊皮把你裹起来锁洞府！\"他低头检查她的手，见只是皮外伤，才松了口气，\"老参说去废墟查线索，咱们这就......\"
\"等等。\"魔君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
安燠抬头，正撞进他那双淬毒的眼睛里。
他的目光穿透层层仙光与黑雾，精准地落在她发间的狐毛耳坠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青丘的小狐狸。\"他的声音被天兵的喊杀声淹没，却清晰地钻进安燠耳中，\"明日三更，北冥海眼废墟，我等你。\"
程砚的熊耳猛地一竖，刚要发作，就见魔君的身影被黑雾卷着腾空而起，瞬间消失在天际。
安燠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摸了摸发间的耳坠——那是母妃留下的最后遗物。
她捡起地上的小本本，在\"明日计划\"页重重写下：\"三更，北冥海眼废墟，带程砚、老参，查魔君与青丘关联。\"
远处，天兵的喊杀声渐远。
程砚把她裹进自己的熊皮大氅里，鼻尖还沾着没擦净的桂花蜜：\"夫人，我突然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咱们这躺赢，好像越来越不躺了。\"
安燠被逗得笑出声，伸手刮他沾着蜜的鼻尖：\"那叫'躺赢式进取'，懂吗？\"她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小本本在怀里发烫，\"再说了......\"她抬头吻了吻他耳尖，\"有你在，就算不躺，也能赢。\"
程砚的耳尖瞬间红透，却还是把大氅裹得更紧：\"那明日去废墟......\"
\"我扛你。\"
\"不行，我扛你。\"
\"程大山神，你再争，我就用系统签到的'熊毛软枕'把你捆洞府里！\"
老参蹲在断墙后，看着这对小情侣拌嘴，悄悄把残卷塞进怀里。
卷角的血字在暮色里泛着光，写着\"北冥魔君，青丘旧友\"。
他摸了摸发皱的须子，忽然觉得，或许明日的废墟之行，会比想象中更热闹。
而此刻，远在北冥海眼的废墟里，一块玄铁残碑突然发出幽光。
碑上模糊的刻痕逐渐清晰，露出一行古字：\"青丘有女，名唤安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