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捡起钉耙,另一只手把桂花糕塞进安燠嘴里:\"甜吗?\"
\"甜。\"安燠含着糕点含糊道,\"比命契甜多啦。\"
洞外的阴云不知何时散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程砚的钉耙扛在肩头,安燠的狐毛耳坠在风里晃呀晃。
远处传来山雀的叫声,像是在说——
看呐,那两个傻子,连命书官的残魂都敢得罪。
看呐,那两个傻子,笑得比谁都甜。
灰雾在碎玉中翻涌成半透明的人形,命书官残魂的面容时隐时现,青灰色的发丝根根倒竖,连声音都带着磨砂般的刺响:\"逃避?
你当这是青丘狐族躲猫猫?\"他虚浮的手指猛地戳向安燠心口,一缕暗金色光丝穿透暮色缠过去,\"自你娘封印那扇门起,你们狐族血脉便与命契同频!
你毁玉牌、拒传承,不过是把本该由你承担的业火,转嫁到这方天地——\"
\"转嫁?\"安燠偏头躲过那缕光丝,发间狐毛耳坠被气浪掀得乱颤。
她伸手摸向袖中,指尖触到那枚裹着糖霜的桃核——今早系统提示\"悬崖发呆签到\"时,她蹲在石头上啃完定身桃,随手把核收进了锦囊。
此刻桃核在掌心发烫,像揣了颗小太阳。
程砚的钉耙\"咔\"地横在两人中间,熊爪按在安燠后腰上,掌心温度透过狐裘直往她骨头里钻:\"要转嫁也是转嫁给你。\"他眯起眼,熊耳因为愤怒微微后压,\"我夫人说不接,就是不接。
你要掀天,先过我钉耙这关。\"
命书官残魂的身形骤然膨胀,灰雾里浮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像无数条毒蛇吐着信子:\"你不过是个下界山神!
懂什么叫天命?\"他指尖的光丝突然暴涨,缠住程砚钉耙的木柄,\"待九幽之门开,你这熊瞎子的骨头都得被怨气啃成渣——\"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强制命运绑定危机,建议使用'定命桃'。\"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在安燠脑海里炸响,\"本桃由上古寿桃核培育,可免疫一切非自愿因果绑定,副作用是吃完会想啃甜糕。\"
安燠眼睛一亮。
她猛地拽过程砚的手腕,把桃核塞进他掌心:\"笨熊,帮我剥。\"
程砚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似的用熊爪轻轻一捏。
桃核\"啪\"地裂开,露出里面裹着蜜浆的粉白果肉。
安燠踮脚咬下一口,甜津津的汁水顺着嘴角淌到下巴,程砚赶紧用拇指给她抹去,却沾了满手黏糊糊的蜜。
\"你......\"程砚刚要问,就见安燠周身腾起金色光雾。
那缕缠向她心口的暗金光丝刚触到光雾,就像被火燎的蛛丝般\"刺啦\"一声熔断。
命书官残魂发出尖啸,灰雾里渗出缕缕黑烟,显然吃了不小的亏。
\"这桃......\"安燠舔了舔嘴角的蜜,冲程砚晃了晃剩下的半颗桃肉,\"系统说能挡因果。\"她歪头看向命书官残魂,梨涡在金光里若隐若现,\"所以呀,您老的命契、您的门,您自己去守。我的命——\"她转身勾住程砚的小拇指,\"和我家笨熊酿蜜、摘杏、数星星,就够甜了。\"
命书官残魂的面容彻底扭曲成一团乱雾,只余两簇幽绿的鬼火般的眼睛:\"你会后悔的!等那扇门......\"
\"轰——\"
话音未落,紫霄宫的汉白玉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程砚眼疾手快搂住安燠的腰往旁一滚,两人撞进旁边的汉白玉护栏里,安燠的尾巴尖被擦得毛毛躁躁。
她抬头时,正看见裂痕里涌出银白色的光,像银河倒灌进了人间。
\"这是......\"程砚的熊耳警惕地竖起来,钉耙在掌心转了个花,\"不是天庭的雷火,不是佛门的梵光......\"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安燠,声音突然软下来,\"你没事吧?
尾巴没摔疼?\"
安燠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耳尖:\"我没事。就是......\"她望着裂痕里翻涌的银光,总觉得这光里带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极了小时候在青丘见过的,老狐仙用本命妖力护着小狐狸们时,周身流转的清光。
\"终于有人敢说'不'了......\"
低沉的声音从虚空中炸响,像古钟在云端震荡。
安燠和程砚同时抬头,却只看见漫天银光里浮着些细碎的金芒,像有人撒了把星星在空气里。
那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多了几分笑意:\"很好。\"
程砚的钉耙\"当啷\"掉在地上。
他把安燠护在身后,熊爪因为紧张微微发颤:\"谁?\"
安燠却按住他的背。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狐尾在身后轻轻摆动——这是狐族感知到善意时的本能反应。
她望着那片银光,突然想起系统新手礼包里的辣条,想起程砚偷偷塞给她的桂花糕,想起老参消散前那抹像老狐仙的眼神。
原来有些\"天命\",本就该被说\"不\"。
\"走啦。\"她拽过程砚的手,把剩下的半颗定命桃塞进他嘴里,\"管他什么声音,先去吃你藏在树洞里的蜂蜜。\"
程砚含着桃子含糊应了声,弯腰把钉耙扛在肩头。
两人转身走向洞外时,身后的裂痕里突然飞出片银杏叶,轻轻落在安燠脚边。
叶子上用金漆写着个\"缘\"字,被风一吹,便化做点点金光消散了。
洞外的山雀又开始叫了,这次的调子比先前更清亮。
程砚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安燠的狐毛耳坠在风里晃呀晃。
谁也没注意到,那片裂开的地面下,银光正顺着裂痕往四周蔓延,像条看不见的线,悄悄串起了三十三重天的星子,串起了九幽黄泉的磷火,最后轻轻绕住了安燠发间的狐毛耳坠。
\"夫人。\"程砚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把安燠圈进怀里。
他的熊爪摸着她发顶,声音闷在她颈窝里,\"刚才那声音......\"
\"管他呢。\"安燠蹭了蹭他的下巴,尾尖悄悄勾住他的手腕,\"反正啊——\"她仰头笑起来,眼尾的泪痣在夕阳里亮得像颗小朱砂,\"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虚空中,那道低沉的声音又轻响了一声,像是叹息,又像是期许:\"那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