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睡呢。\"程砚挠着鼻子笑，露出虎牙，\"你尾巴尖扫我脸那会儿，我差点没绷住笑出声。\"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晨雾打湿的鬓发，指腹掠过她后颈的青菊印记，\"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说。要是不想说……”他突然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钉耙往肩头一扛，\"那我就扛着你去吃蘑菇汤，等你想说的时候，我耳朵竖得比阿狸还直。\"
安燠被他抱得晃了晃，袖中纸包终于\"刺啦\"一声——是时候了。
她揪住他衣襟：\"放我下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两人躲进洞府最里间的石屋。
阿狸正蹲在灶前拨火，见他们鬼鬼祟祟的，立刻踮着脚凑过来：\"小姐要偷吃蜜饯？我昨天藏了——\"
\"去后山摘野莓。\"安燠塞给她个糖人，\"要最大最红的，程砚说摘不够十斤不让喝蘑菇汤。\"
阿狸叼着糖人蹦蹦跳跳跑了。
系统猫从她发间钻出来，甩了甩尾巴：\"宿主，现在可以拆了。\"
油纸包在石桌上摊开时，安燠的指甲在木头上掐出月牙印。
信笺是昆仑特有的冰蚕纸，泛着雪水般的冷光，上面只有一行字，墨迹还带着松烟的苦香：\"昆仑非净土，莫信长老言。\"
\"这是……这是！\"她突然捂住嘴。
三个月前她发高热时，总梦见个穿月白道袍的老者，他坐在云头写经，笔尖蘸着星子磨的墨，写的就是这句。
当时她以为是病糊涂了，可此刻信纸上的字迹，连笔锋的顿挫都和梦境里分毫不差。
系统猫\"喵\"地炸毛：\"检测到字迹匹配度97.3%！宿主，这老者可能是你前世师尊——\"
\"老嬷嬷呢？\"安燠猛地抬头。
石屋门口只有山风卷着桃瓣，哪还有老妇人的影子？
洞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像片被风吹散的柳絮：\"保重。\"
她冲出去追了两步，却被程砚拽住手腕。
他的掌心沁着冷汗：\"小燠，你手怎么这么凉？\"
安燠低头看自己发抖的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攥皱了信笺。
程砚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隔着两层粗布短打，能摸到他心跳得像敲战鼓：\"我去搜洞外。\"
\"不用。\"安燠拉住他，\"她不想被找到。\"她把信笺摊平，指腹抚过\"昆仑\"二字，\"程砚，我想去昆仑。\"
石屋里静得能听见松鸡在灶膛里扑棱翅膀的声音。
程砚的熊耳慢慢垂下来，像被霜打了的狗尾巴草。
他盯着信笺看了半晌，突然弯腰把钉耙往地上一杵：\"什么时候走？\"
\"现在？\"安燠愣住。
\"现在。\"程砚转身去翻行囊，把他珍藏的桂花蜜、治跌打伤的药膏、甚至阿狸偷偷塞的糖人都往里塞，\"蘑菇汤留着回来喝。\"他背过身系行囊时，声音闷得像在瓮里：\"上回你说想看昆仑的雪，我记着呢。\"
安燠的鼻子突然发酸。
她想起昨晚他变成熊团子给她暖脚，想起他偷偷在她枕头下塞山杏时耳尖发红的模样，想起他说\"我夫人比仙官善良\"时攥紧钉耙的手。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记得她随口说的话，记得她没说出口的不安。
\"程砚。\"她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硬邦邦的后背上，\"谢谢你。\"
程砚的肩膀僵了僵，反手包住她的手：\"谢什么？\"他声音发哑，\"你要是被昆仑的老东西欺负了，我就用钉耙掀了他们的炼丹炉。\"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安燠这才想起签到奖励还没看——淡金色光团里浮着个青瓷瓶，瓶身刻着缠枝莲，倒出来的液体泛着珍珠白的光。
\"疗伤灵露，可恢复三日内的内伤。\"系统猫舔了舔爪子，\"宿主，您刚才签到时心跳超速，要不是程山神在，我差点以为您被雷劈了。\"
安燠把瓷瓶塞进程砚手里：\"你收着。\"见他要推，又瞪圆眼睛，\"我要是被欺负了，还得靠你扛雷呢。\"
程砚攥着瓷瓶笑了，虎牙在晨光里闪了闪。
他弯腰提起行囊，钉耙往肩头一扛，活像座会走路的小山：\"走吧。\"
石屋外，阿狸举着半筐野莓傻站着：\"小姐你们要去哪儿？我还没摘够十斤——\"
\"去串亲戚。\"安燠摸了摸她脑袋，\"回来给你带昆仑的糖霜核桃。\"
阿狸扁了扁嘴，突然蹦起来揪住程砚的袖子：\"程山神要保护好小姐！不然我就把你藏在树洞的蜂蜜全喝光！\"
程砚被她拽得踉跄，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得嘞，小祖宗。\"
两人走出洞府时，晨雾已经散得干干净净。
安燠回头望了眼洞前的桃树，花瓣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粉云。
她摸了摸袖中皱巴巴的信笺，\"昆仑非净土\"几个字在指尖发烫。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昆仑山顶，紫袍老者正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他手中的青铜卦盘突然\"咔\"地裂开道缝，卦象上的\"离\"火纹烧得通红。
老者捻了捻雪白的长须，低笑出声：\"终于……开始了。\"
安燠不知道，此刻她袖中的信笺，正随着山风轻轻颤动。
那行泛黄的字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道即将被揭开的符咒，又像颗埋在雪下的火种，只等春风起时，烧它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