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程砚眼底的关切,突然想起他昨晚给她裹斗篷时说\"别着凉\",想起他偷偷往她竹篮里塞的野栗子,想起他总把最甜的山杏留到最后——这个总被她嫌像移动粮仓的憨熊,原来藏着本记了十年的旧账。
“安燠?”程砚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了枝头的雀儿。
他顺着她的目光低头,这才发现笔记没合上,喉结动了动,“我……”
“那、那是我小时候的事!”安燠脱口而出。
可此刻程砚的眼睛亮得像被月光洗过的琥珀,她鬼使神差就说了下去:“我师父是隐世狐仙,我们在昆仑山后山修行,后来有天夜里……”
“够了。”程砚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背。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钉耙磨出的薄茧,温度却烫得惊人,“你不想说就不说。”他合上笔记本,塞进怀里时露出半页纸角,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玉面夫人命数修正方案”“山神符改良版:可屏蔽天机测算”之类的字样,“但我可以告诉你,三百年前追杀那小狐狸的十二金吒,上个月在我山头丢了三柄降魔杵。”
他指腹抚过\"安氏女\"三个字:”当时我在昆仑山当巡山散仙,救过个浑身是血的小狐狸。她攥着半块玉牌喊'姐姐',可等我找帮手回来,人就不见了。\"他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后来我查遍仙班卷宗,都说她是叛逃妖女,可叛逃的妖女会把最后半块保命玉牌塞给救她的人吗?\"
安燠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穿书时系统提示的\"原主记忆碎片\"——玉面夫人确实有半块玉牌,据说来自青丘隐世支脉。
此刻两块记忆在脑子里打架,她突然抓住程砚的手腕:\"那半块玉牌...现在在哪儿?\"
\"在我乾坤袋最里层。\"程砚被她抓得发愣,却没抽回手,\"怎么?\"
\"给我看看!\"安燠急得狐狸耳朵都抖起来,尾巴尖从斗篷里钻出半截。
系统猫在窗台\"喵\"了一声:\"完了完了,人设崩成筛子了。\"
九齿钉耙的器灵突然从程砚腰间冒出来,金属声里带着看热闹的兴奋:\"老程你看,小狐狸尾巴都露了!上次你说她像昆仑山仙子,我还说你恋爱脑,现在——\"
\"闭嘴!\"安燠和程砚异口同声。
程砚耳尖泛红,手忙脚乱去帮她掖尾巴:\"我、我没嫌你是妖怪...我本体也是熊妖来着。\"他越说越急,连耳朵都抖起来,\"再说了,你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官可爱多了!\"
安燠的尾巴尖在他掌心蹭了蹭。
她突然发现,这个总被她记糗事的憨熊,掌心有常年握钉耙磨出的茧,却暖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她盯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鬼使神差问:\"你...为什么要查三百年前的案子?\"
程砚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老槐树上新抽的绿芽,声音轻得像吹过林梢的风:\"因为小狐狸喊'姐姐'时,我突然想起……我也有个妹妹。\"他低头看向安燠,眼里浮起温软的笑,\"后来我总在想,要是我当时再快些,或许能护着她长大。\"
安燠的鼻子突然发酸。
她想起自己前世被闺蜜背叛时,也是这样渴望有个人能拉住她的手。
此刻程砚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她鬼使神差把颈间的半块玉牌摘下来:\"或许...能拼上?\"
两块玉牌刚碰在一起,便发出清越的鸣响。
晨光里浮起金色纹路,拼成完整的狐首图腾——正是青丘隐世支脉的族徽。
程砚的呼吸陡然一滞:\"这是...?\"
\"我穿书时系统给的原主遗物。\"安燠深吸口气,把心一横,\"我也不是什么玉面夫人。\"
老槐树的蝉突然噤了声。
系统猫从窗台跳下来,蹲在两人脚边歪头看玉牌;九齿钉耙的器灵\"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惊飞了树洞里的松鼠。
程砚望着她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安燠正准备迎接他的质问,却见他突然咧嘴笑开,露出白牙:\"我就说嘛,阿燠才不是什么娇滴滴的仙子。\"他伸手揉乱她的发顶,\"你要是早说,我能把十年前采的野果干都翻出来给你!\"
安燠被他的反应砸懵了:\"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程砚把玉牌小心收进乾坤袋,\"我守山这么多年,最见不得的就是神仙拿'规矩'当刀砍人。\"他蹲下来与她平视,眼里映着碎金般的阳光,\"阿燠,你要是信得过我,往后查旧账的事...我陪你。\"
九齿钉耙突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器灵从耙齿里探出半张脸,挤眉弄眼道:“老程你可别学话本里的痴汉,上次替小狐狸偷月老祠的姻缘签,差点被夜游神抓包——”
“闭嘴!”程砚耳尖通红,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抄起耙子就要往怀里塞。
安燠却笑出了声,她伸手戳了戳他泛红的耳尖:“原来憨熊也会脸红?”
程砚的耳朵抖得更厉害了,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熊瞎子:“谁、谁脸红了?日头太毒!”他转身往寨子里走,却又在门口停住脚,背对着她道:“晚膳有蜂蜜桂花糕,爱吃就来。”
安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手指悄悄摸上腰间的山神符。
符纸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而方才瞥见的“安氏女”三个字,正像颗被埋下的种子,在她心口“咔”地裂开条缝。
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黑熊寨的竹门吱呀一声合上。
安燠站在寨门口,望着程砚消失的方向出了神,尾巴尖在身后晃成小扫帚。
她突然想起前晚在屏风后写的小本本,此刻恨不得立刻翻到新一页,写上\"程砚翻旧账时,眼睛比看桂花蜜还亮——以及,他笑起来像偷到蜂蜜的熊瞎子\"。
系统猫跳上她肩头,尾巴尖扫过她发烫的耳尖:\"现在知道憨熊不憨了?\"它打了个哈欠,\"不过先别急着感动——后面的路可不好走啊。”
安燠摸着程砚塞给她的山神符,青玉在掌心烫得厉害。
她望着程砚蹲在老槐树下整理笔记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涨得发疼——那是她前世从未体会过的,被人护着的滋味。
夜色渐深时,安燠站在黑熊寨门口徘徊不去。
寨子里飘来程砚煮的蜂蜜桂花粥香,她却望着天上若隐若现的血月出神。
系统猫眯着眼蹲在她脚边:\"想什么呢?\"
\"我在想...\"安燠摸着颈间空了的玉牌位置,”当年推我下悬崖的人,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系统猫不知何时跳上她肩头,尾巴尖扫过她发烫的耳尖:“喵,今夜月黑风高……”
“打住。”安燠拍开它的爪子,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我就是想去厨房看看桂花糕蒸好了没。”
系统猫眯起眼,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那本笔记的第三页,夹着张昆仑山的地形图哦。”
(夜色漫过寨墙,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系统猫伸了个懒腰,爪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细响——有些旧账,该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