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桐是在一阵熟悉的、混合着陈旧木料和淡淡霉味的空气中恢复意识的。与其说是苏醒,不如说是从一片浑噩的黑暗,坠入另一片更具实感的黑暗。
身体依旧虚弱,那特制香料的后遗症还在血管里残留着麻痹感。但更尖锐的,是手腕和脚踝处传来的冰冷触感——是金属。
他猛地睁开眼,暗红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急剧收缩,迅速适应了光线。
他躺在一张铺着干净但粗糙棉布的单人床上。房间不大,四壁是斑驳的石墙,空气中漂浮着灰尘的味道。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一盏功率很低的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这里像是一个地下室,或者储藏间。
而他的右手腕上,扣着一个皮质衬里的金属镣铐,另一端连接着一条不长的锁链,固定在床脚沉重的铁架上。锁链的长度,仅够他在床铺和旁边一个狭小的区域活动。
囚禁。
这个认知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却奇异地没有带来太多意外。从那只妖狐再次出现,用那种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盯上他时,某种结局似乎就已注定。
他尝试动了一下,锁链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身体因为动作再次牵动了接触诅咒,泛起细密的痛楚,但比之前巷子里被直接触碰时要轻微许多——这镣铐的皮质内衬,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可悲的“隔离”。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个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醒了。”
异桐猛地转头,看到御狐神双炽就坐在墙边一把旧扶手椅里,仿佛一直守在那里。他换下了执事服,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少了几分正式,却更凸显出他身形的高大和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手里端着一杯水,正静静地看着他,紫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种满足而幽深的光。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双炽站起身,端着水杯走过来,语气关切得仿佛真是个体贴的看护者。他无视异桐瞬间绷紧的身体和眼中迸射出的冰冷敌意,自然地坐在床沿,将水杯递到他面前。
“喝点水。你之前有些脱水。”
异桐没有动,只是用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双炽对他的沉默并不意外,反而轻笑了一声,将水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还是这么不听话。”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仿佛在对待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他伸出手,似乎想拂开异桐额前汗湿的碎发。
异桐猛地偏头躲开,锁链因他的动作又是一阵哗啦作响。他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放我走。”
“走?”双炽的手停在半空,然后缓缓收回,脸上的笑容淡去,只剩下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你能走去哪里?回到那个积满灰尘的破店,继续像一株见不得光的植物一样慢慢枯萎?”
他俯下身,靠近异桐,紫色的眼眸紧紧锁住他:“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和我一起。”
“我不属于任何人……更不属于你。”异桐的声音因虚弱和愤怒而颤抖,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不,你属于我。”双炽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偏执,“从很多年前,在那堵墙的两边,我们的命运就连在一起了。你是我黑暗中唯一的光,是我存活下来的证明。现在,我只是把你带回你本该在的位置。”
这番话让异桐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只妖狐,不仅强行囚禁了他的身体,更在他的脑海里构建了一个虚幻的、关于救赎与共生的故事。他根本不在乎真实的异桐是谁,他爱的,只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