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玲抬头看了苏宁一眼，眼神复杂，有委屈，有茫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最终，她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攥着那包鸡蛋，快步走了。
看着妹妹瘦小的背影消失在村路尽头，苏宁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家，真正可怜的，或许是这个身不由己的小妹妹。
她转身回屋，继续研究那个喜字图样，心情却有些纷乱。苏家就像水底的淤泥，时不时就要翻腾一下，让人不得安生。
傍晚陆信砍柴回来，苏宁把苏小玲来的事跟他说了。
陆信听完，没什么表情，只问了句：“鸡蛋没要？”
“嗯，退回去了。”苏宁说，“不能开这个口子。”
陆信“嗯”了一声，把柴火码放整齐，走到水缸边舀水喝。清凉的井水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流下，打湿了汗湿的衣襟。
“你那个妹妹，”他放下水瓢，忽然说，“性子太软，容易吃亏。”
苏宁没想到他会评价苏小玲，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摊上那样的爹娘和哥哥，也是没办法。”
陆信没再说什么，但苏宁能感觉到，他对苏家的事，心里比她更门清。
夜里，两人一个编花瓶，一个借着油灯的光打磨新做的骨针。屋里很安静，只有竹篾摩擦的窸窣声和砂石打磨的细微声响。
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拉得很长，时而分开，时而交叠。
苏宁编着编着，有些出神。喜字的笔画复杂，她试了几次都不太满意。正烦躁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竹篾和半成品。
“这里，拐角要收得紧一点。”陆信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就着灯光，手指灵巧地演示起来，动作不快，却精准有力，“线头藏在这里，看不出来。”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淡淡的汗味和草木清香。苏宁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有些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着，鼻尖却萦绕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挥之不去。
“懂了没？”陆信演示完，把东西递还给她。
“嗯……懂了。”苏宁接过，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陆信似乎顿了一下，没说什么，收回手，继续打磨他的骨针。只是耳根在跳动的灯光下，似乎又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却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发酵，变得粘稠而暧昧。
窗外，夏虫唧唧，月光如水。
破屋之内，灯火虽微，却照见了两颗在困境中逐渐靠近的心，和一种名为“相依为命”的情感，正在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