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凌风补充道,“让疤叔的水师,近期在靠近南洋的航道上,‘偶然’展示一下我们‘破浪二号’的雄姿,但不要发生冲突。要让那些潜在的‘中间商’知道,这片海域,谁说了算。想和靖难军做军火生意,得先掂量掂量后果。”
海上的陈大疤接到命令,心领神会。他不再局限于被动巡逻和防御,开始主动出击,率领“破浪二号”和几艘辅助快船,在更广阔的海域游弋,故意在一些国际商船常走的航线上现身,甚至举行小规模的编队演练和实弹射击(使用训练弹)。低矮而坚固的铁甲舰身、齐射时雷鸣般的炮响、以及水兵们精良的装备和严整的军容,无不给偶然目睹的商船以巨大震撼。关于“黑石城拥有无敌铁舰”的消息,随着这些商船的口耳相传,迅速在沿海商埠间扩散。
这一招“耀武扬威”效果显着。一些原本暗中与靖难军眉来眼去的海盗势力和小股番商,开始变得犹豫观望。与靖难军交易的风险明显增大,而黑石城展现出的实力,则暗示着未来或许有更大的合作。凌风巧妙地将军事威慑与商业心理战结合在了一起。
湖州方面的风波,在赵督军的强力弹压和疯狂甩锅下,暂时被压制下去。鲁石头被定为“玩忽职守,所用材料监管不力”,革除一切职务,打入死牢候审(赵督军还需他活着当挡箭牌)。工坊由一位名叫司徒弘的年轻文官接手。此人是靖难军首领一位幕僚的弟子,据说精通数算,为人谨慎,但缺乏工匠实务经验。
司徒弘到任后,并未急于恢复生产,而是首先下令封存所有现有图纸、半成品和剩余材料,然后召集所有工匠,逐一谈话,详细记录此次事故的每一个细节。他的做法与墨渊的刚愎自用、赵督军的急功近利截然不同,显得冷静而有条理。
这一变化很快被暗影探知,报回黑石城。
“司徒弘……看来靖难军首领派了个明白人过来。”凌风手指敲着桌面,“这种人,不易被简单的流言和诱饵所动。他需要的是实打实的证据和可行的路径。”
“那我们是否要调整策略?”老拐问道。
“暂时不必。”凌风道,“让他查。他查得越细,越会发现材料的问题,工艺的隐患,最终很可能追溯到采购环节,这依然会对赵督军不利。而且,他缺乏实务经验,要理顺这乱局,需要时间。而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凌风决定,对湖州工坊暂时采取“静观其变,适度引导”的策略。重点转向利用“佛朗机炮”诱饵和海上威慑,从外部限制靖难军获取技术的渠道。同时,黑石城自身的发展一刻也未停歇。格物局在孙墨匠主持下,真正意义上的连发燧发枪开始小批量列装“砺锋”军,新一代采用更成熟锰钢装甲和更强火力配置的“破浪三号”铁甲舰也已下水海试。此消彼长之下,黑石城对靖难军的优势正在进一步扩大。
然而,凌风也清楚,对手绝不会坐以待毙。司徒弘的谨慎调查,或许会揭开更深层的秘密;靖难军高层在内部压力下,也可能采取更极端的冒险行动。风已起于青萍之末,更大的波澜,或许正在酝酿之中。他需要做的,是比对手看得更远,想得更深,准备得更充分。
而湖州工坊这边司徒弘的到来,确实像一股清冷的溪流注入这潭浑浊的死水。与墨渊的倨傲、赵督军的焦躁截然不同,这位年轻的文官沉静如水,行事章法分明。他并未急着烧起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而是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将自己关在临时整理出的书房内,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工坊账册、物料清单、工匠名录以及历次试验记录。他甚至亲临布满油污和铁屑的工坊现场,一言不发地观察着工匠们的操作流程,偶尔会提出一两个看似基础、却直指核心的问题,让习惯了听令行事的工匠们颇感压力。
“司徒大人,这是鲁……鲁石头之前所用的那批特种钢材的入库记录和检验单据。”副管事小心翼翼地呈上一叠文书,额角渗着细汗。工坊接连出事,他这个副手也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