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静立在坡顶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的浓荫下,身形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灰灰趴伏在他脚边的凉沁土地上,银灰色的皮毛在树影斑驳中若隐若现,尖耸的耳朵机警地微微转动,一双碧绿的狼眼半眯着,懒洋洋地扫视着下方忙碌喧嚣的人群。空间内,蛊虫母体浩瀚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倾泻覆盖整个工地。大部分的精神波动是疲惫、专注、以及一种微弱却持续生长的希望与期盼。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的、带有恶意的精神涟漪。
“风哥儿,”陈大疤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近,那只独眼锐利地扫过初具规模的屋舍框架,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满意与干劲,“都按您的章程弄的。石料,用的都是上好的青麻石,坚硬耐磨!木料,老拐带着人亲自去林场挑的百年松木,笔直粗壮,防虫防蛀!结实得很!”
“嗯。”凌风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片已勾勒出方正轮廓的学堂地基上,“学堂,要再快些。必须在入冬第一场雪前,让孩子们能坐在里面读书。”
“放心!”陈大疤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柱子、铁头两班倒,日夜都盯着呢!工匠流民们也都铆足了劲,没人敢偷懒!绝对误不了事!”
“疤叔,”凌风声音平淡,话题忽然一转,“从城卫军现有人员里,挑一批机灵、肯学、年纪轻的。识字者,优先。”
“啊?”陈大疤一愣,独眼困惑地眨了眨,“挑人?风哥儿,这是要……?”
“学堂盖起来,不能只教娃娃。”凌风的目光依旧望着那片地基,语气却不容置疑,“城卫军,也要识字,明理。”
“识……识字?”陈大疤张大了嘴,脸上的刀疤都因惊讶而扭动起来,“当兵吃粮的,耍好刀枪、听令行事不就结了?认那些弯弯绕的字疙瘩有啥用?能当饭吃还是能砍人?”
“以后,”凌风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却深邃地看向陈大疤,“砍人,要用脑子。治城,更要用脑子。”
陈大疤挠了挠刺猬般的短发,似懂非懂,但凌风的话在他心中有着绝对的份量:“行!风哥儿说认字,那就认!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那帮兔崽子,祖坟冒青烟了才能有这造化!我回头就去挑!专拣那脑瓜子好使、眼皮子活泛的小子!”
凌风不再多言。他缓步走下坡坎,朝着那片洒满白灰的学堂地基走去。灰灰立刻起身,无声地紧随其后。
“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安好!”
沿途正忙碌的工匠和流民见到他,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也掺杂着一丝日益增长的好奇与困惑。这位年轻城主的手段雷厉风行,甚至可谓酷烈,令人望而生畏。可偏偏又是他,在肃清奸佞、稳定秩序后,不惜耗费巨资粮秣,为他们这些逃难而来的流民盖房舍、分田地、施粥饭,如今更要兴办学堂?他究竟图什么?
凌风并未理会这些纷杂的目光,径直走到地基旁。几个半大的孩子,穿着打满补丁却浆洗干净的衣裳,小脸脏兮兮的,正蹲在石灰线外,双手托腮,眼巴巴地望着匠人们凿石砌砖,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渴望。
“看什么?”凌风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孩子们耳中。
孩子们吓了一跳,像受惊的雀儿般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抬起头。一个胆子稍大、吸溜着鼻涕的男孩,小声回答:“看……看盖大房子……”
“知道盖来做什么吗?”凌风问。
“学……学堂!”一个扎着稀疏黄毛小辫的小姑娘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蚋却异常清晰,“拐爷爷说……盖好了……我们……我们就能来认字……”
“想认字吗?”凌风的目光扫过他们。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脏兮兮的小脸上泛起光采,小脑袋点得像啄米的小鸡:“想!”
凌风从怀中(实则是从空间取出一小布袋麦芽糖,递给那个吸溜鼻涕的男孩:“拿去,分着吃。”
男孩愣住了,看着那袋散发着甜香的糖果,小手在衣角上擦了又擦,不敢去接。旁边一个正在和泥的妇人见状,慌忙放下泥桶跑过来,一把拉过孩子,对着凌风连连鞠躬:“城主大人使不得!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这……这糖太金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