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开篇 “五岭以北唔系北”,以一种近乎悖论的表达,颠覆了人们对地理方位的常规认知。在传统的地理概念中,南岭无疑是中国南方的重要地理分界线,五岭以北自然被视为北方的一部分。然而,诗人却以独特的视角指出,从文化与血缘的维度来看,南岭以北并非真正意义上的 “北”。这种认知的转变,源于岭南文化独特的形成机制。
南岭横亘于中国南方,不仅是一道天然的地理屏障,更是一条文化分界线。在历史上,南岭的阻隔使得岭南地区相对独立于中原文化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然而,“黄河长江喺血缘” 一句,又巧妙地揭示了岭南文化与中原文化千丝万缕的联系。黄河与长江作为中华文明的母亲河,其孕育的文化基因早已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岭南地区虽远离中原,但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通过移民、贸易等方式,与中原文化不断交流融合,形成了既有本土特色又具中华文化共性的岭南文化。
“始皇以前有南岭,越王之后冇岭南” 进一步深化了这种地理与文化的辩证关系。秦始皇统一岭南,设立郡县,标志着岭南正式纳入中国版图,开启了岭南与中原文化大规模融合的序幕。南越国的建立,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岭南的独立性,但也加速了岭南地区的汉化进程。从此,“岭南” 不再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而是演变为一个蕴含丰富历史文化内涵的符号。诗人通过对这一历史事件的回溯,展现了地理空间在历史变迁中的动态性与文化建构性。
三、历史时间的诗性重构:文化记忆的层累与嬗变
树科在诗中对历史时间的处理,展现出独特的诗性智慧。“始皇以前有南岭”,将南岭的存在追溯到遥远的史前时代,赋予其一种永恒的意味。南岭作为自然地理实体,早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就已存在,它见证了地球的沧桑巨变,承载着厚重的历史积淀。而 “越王之后冇岭南”,则以南越国的兴衰为节点,暗示岭南地区在历史进程中的文化嬗变。
这种对历史时间的切割与重组,与法国历史学家亨利?柏格森的 “绵延” 理论不谋而合。柏格森认为,时间并非线性的、机械的流逝,而是一种充满生命活力的 “绵延”,过去、现在与未来相互交织、渗透。在《南岭,岭南》中,诗人打破了传统的线性历史叙事,将不同历史时期的南岭与岭南置于同一诗歌空间中,形成一种时空交错的叙事效果。这种诗性的历史重构,使读者能够超越具体的历史事件,从更宏观的视角审视岭南文化的形成与发展。
同时,诗歌中对历史时间的处理也暗含着对文化记忆的反思。南岭与岭南作为文化符号,承载着不同历史时期的集体记忆。秦始皇的南征、南越国的兴衰、中原移民的南迁…… 这些历史事件共同构成了岭南文化的记忆宝库。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记忆在传承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发生嬗变。诗人通过诗歌创作,试图唤醒那些沉睡的文化记忆,让读者在诗意的语言中感受岭南文化的深厚底蕴。
四、文化身份的追寻与建构:岭南精神的诗性表达
《南岭,岭南》本质上是一首关于文化身份追寻与建构的诗歌。在全球化与现代化的浪潮冲击下,地域文化面临着被消解的危机,岭南文化亦不例外。树科通过对南岭与岭南的诗性书写,试图为岭南文化确立一个独特的身份标识。
诗歌中对地理空间与历史时间的双重解构,实际上是在为岭南文化寻找一个新的诠释框架。“五岭以北唔系北” 的颠覆性认知,打破了传统的南北文化二元对立模式,为岭南文化的独立性与独特性提供了理论支撑。而 “始皇以前有南岭,越王之后冇岭南” 的历史叙事,则展现了岭南文化在融合与变迁中不断发展的动态过程。这种文化身份的建构,既不排斥与中原文化的联系,又强调岭南文化的本土特色,体现了一种开放包容的文化态度。
岭南精神作为岭南文化的核心,在诗歌中得到了生动的体现。南岭的阻隔培养了岭南人敢于突破、勇于创新的精神品质,而与中原文化的交流融合则赋予岭南文化开放包容的特质。树科的诗歌创作,正是对岭南精神的诗性诠释,他以诗歌为媒介,向世人展示岭南文化的独特魅力与深厚内涵。
五、结语:诗歌的力量与文化的传承
树科的《南岭,岭南》以其独特的语言风格、深邃的历史哲思与丰富的文化内涵,为当代诗歌创作提供了一个极具启发性的范例。这首短诗通过对南岭与岭南的诗性书写,完成了对地理空间、历史时间与文化身份的多重解构与重构,展现了诗歌在文化传承与创新中的重要作用。
在当今文化多元化的时代背景下,地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显得尤为重要。诗歌作为一种高度凝练的文学形式,能够以独特的艺术魅力唤醒人们对地域文化的记忆与认同。树科的粤语诗歌创作,不仅丰富了当代诗歌的表现形式,更为岭南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正如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所说:“诗人若想达到最完美的境界,必须把过去的一切纳入到自己的创作中。” 树科的诗歌创作,正是对这一诗学理念的践行,他在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中,找到了属于岭南文化的诗意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