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侧过身,从沙发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型的家用医药箱。打开,里面是些常用的碘伏棉签、创可贴、消肿止痛的药膏等。她先是用棉签蘸了些碘伏,动作极其轻柔地给儿子颧骨和额角的伤口消毒。
“嘶……”药水刺激伤口,李承安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小脸皱了起来,但却咬着牙没躲开。
“现在知道疼了?下午打架的时候不是挺英勇吗?”李娜一边小心地涂抹,一边轻声数落,语气里心疼多于责备。
李承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妈……你……你怎么知道……”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闭上嘴巴,偷眼去看父亲。
李峰依旧看着电视屏幕,仿佛对母子俩的对话毫无兴趣,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却泄露了他早已了然的事实。
李娜没有直接回答儿子,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语气平淡:“你以为能瞒得过谁?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听到没有?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万一对方手重,真伤到你怎么办?”
“哦……知道了。”李承安小声应着,垂下脑袋。消毒完毕,李娜又挖了一点透明的消肿药膏,仔细地涂抹在儿子嘴角和脸颊红肿的地方。她的动作轻柔专注,温暖的指尖带着药膏的清凉,轻轻抚过儿子的伤处。
看着丈夫那副事不关己、甚至有点看好戏的悠闲模样,李娜心里那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又上来了。她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准确地找到李峰搂着她肩膀的那只手臂内侧,用指甲掐住一小块软肉,然后用力一拧!
“嗷——!”李峰猝不及防,痛得直接叫出了声,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他完全没料到妻子会突然来这么一下,脸上的悠闲瞬间破功,扭曲成一个既痛苦又错愕的表情。“娜娜!你掐我干嘛?!”他揉着被掐疼的地方,哭笑不得地看着妻子。
李娜收回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眼神娇嗔:“看你那副样子!儿子跟人打架,你倒跟没事人一样!是不是你还觉得挺得意?都是你教的!整天打打杀杀的,好的不学!”
李峰被妻子这通抢白弄得哑口无言,看着李娜微愠却更显生动的侧脸,再看看儿子那偷偷憋着笑的小模样,只得无奈地摇头苦笑,揉了揉手臂:“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男孩子嘛,磕磕碰碰很正常……哎哟,你这手劲可真不小……”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却将妻子更紧地搂回怀里,脸上哪还有半分统帅的威严,分明就是个被妻子拿捏得死死的普通丈夫。
李承安看着父母这难得的互动,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伤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家庭温馨的气息驱散了他下午那点“英勇事迹”带来的紧张和不安。
窗外,广州城的灯火如同星河般蔓延向远方,守护着这片末世中艰难维系的家常温暖。
然而,就在这片宁静的都市光影之外,黑暗已悄然降临。
距离广州主城墙约十五公里外,一处废弃的、隐蔽在浓密灌木和藤蔓后的石灰岩山洞里,与城内的温馨祥和截然不同的气氛正在弥漫。
洞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烂植物和某种野兽巢穴般的膻腥气味。一小堆篝火在洞中央噼啪燃烧着,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围坐在周围的七八个身影。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白人或者黑人男性,平均年龄在三十岁上下。个个身材高大健硕,即使穿着破烂肮脏、沾满泥污的迷彩服或户外冲锋衣,也无法完全掩盖其下饱经锻炼的、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他们面容粗糙,皮肤因长期野外生存而皲裂黝黑,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冷静、警惕、甚至略带一丝疲惫却绝不驯服的光芒。他们身上带着各种伤痕,有些是旧疤,有些是新的擦伤。尽管处境狼狈,但他们整理装备、保持警戒、轮流值守的动作却透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近乎本能的军事化规范。
篝火上架着两根粗糙的木棍,上面串着几只剥皮洗净、烤得焦黄油亮的野兔,滴落的油脂掉进火堆,激起滋滋的响声和更浓的肉香。但他们吃得并不多,更多时候是在小口啜饮着水壶里为数不多的清水,或者仔细检查保养着随身携带的武器——几把磨得锋利的军用匕首、一把看起来保养得不错但型号老旧的AK-47突击步枪、还有两把军用十字弩,弩箭的金属箭镞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
他们用英语低声交谈,口音混杂,带着北欧的冷硬、西欧的卷舌以及非洲某地的独特节奏,但交流并无障碍。
“明天……必须进城。”一个脸上有着一道狰狞刀疤、看似领头者的光头白人男子撕咬下一小块兔肉,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我们的给养快耗尽了,杰森的伤口虽然处理过,但再不得到有效治疗,恐怕会感染恶化。”他瞥了一眼角落里一个靠墙坐着、脸色苍白、小腿上紧紧捆着渗血布条的金发男子。
“卡尔说的对。”另一个戴着破旧贝雷帽、眼神如同猎豹般的黑人男子接口道,他擦拭匕首的动作稳得像手术医生,“这鬼地方外围的变异体活动越来越频繁,昨天那波差点把我们堵死在那条废弃公路的涵洞里。我们必须进入世安军的控制区,至少……争取一个临时庇护和补充物资的机会。”
“可是……头儿,他们会接纳我们吗?”一个年纪稍轻、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棕发白人青年忍不住问道,语气带着担忧,“我们听说他们的审查极其严格,尤其是对我们这种……外来者。”
被称为“卡尔”的光头领队咽下食物,目光扫过众人,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混合着决绝、审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
“所以我们不能硬闯,也不能像乞丐一样乞求。”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我们要展现出我们的价值。让他们看到,我们不是负担,而是……有用的资产。据我所知,世安军一直在招募有经验的战士和专业人员,尤其是应对墙外威胁和执行特殊任务的。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前职业军人的务实与冷静:“记住我们的底线:绝不主动挑衅,表明我们来意是寻求合作与庇护,而非威胁。但如果他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如果对方心存歹意,想要将他们如同垃圾一样清理掉,那么即便希望渺茫,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拔出武器,战斗到最后一刻。作为从欧洲那片彻底沦为人间地狱的大陆上一路挣扎求生、跨越了无数险阻才抵达这里的精锐,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尊严和选择战斗方式的权利,是他们绝不放弃的最后底线。
就在这时,洞口负责警戒的一名白人男子突然举起拳头,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洞内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瞬间绷紧的呼吸声。
洞外,隐约传来了两声极其短暂、沉闷的、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一声被极力压抑的、属于丧尸的、戛然而止的嘶吼。
片刻后,两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白人男子悄无声息地退回洞内,他们的军刀刀刃上,沾染着新鲜的、暗黑粘稠的污血。其中一人对着卡尔点了点头,示意威胁已经解除,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蚊子。
卡尔面无表情地颔首,示意大家继续休息。洞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却变得更加凝重。危机四伏的长夜才刚刚开始,而明天等待他们的,将是比应对丧尸更加复杂和难以预测的——与那座钢铁巨城内统治者的接触。
篝火依旧在跳动,映照着这些来自远方的疲惫战士脸上坚毅却又迷茫的轮廓。山洞外,是无尽的、丧尸游荡的黑暗。山洞内,微弱的火光照耀着他们通往未知明天的、吉凶未卜的道路。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