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无法亲口对玛利亚说出“他死了”这三个字。
他无法亲手掐灭她眼中最后的光,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痛的失败和长途跋涉之后。
他需要时间,需要更确切的消息,或者说,他需要玛利亚自己慢慢意识到那个几乎注定的结局。
玛利亚愣愣地看着雷诺伊尔,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沉重无比的语气。
她不是傻子,从雷诺伊尔的态度中,她已经读出了那份无法言说的绝望。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断后……失去联系……”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明白了。雷诺伊尔在隐瞒,在用模糊的语言拖延那个可怕时刻的到来。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用泪眼深深地看了雷诺伊尔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被欺骗的痛楚和无尽的悲伤。
然后,她猛地转过身,捂着嘴,快步离开了,瘦削的肩膀在压抑的哭泣中微微颤抖。
雷诺伊尔看着玛利亚离去的背影,闭上了眼睛,一拳重重砸在旁边的木柱上。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相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脓包,终有被戳破的一天。而那一天到来时,带来的痛苦只会更加剧烈。
……
与此同时,在北部山区酒店指挥部。
阿贾克斯快步走进弗雷德的房间,脸上带着一丝从南部辗转传来的、未经证实但足以让人心悸的消息。
“弗雷德,从南方军那边流传出来的零星消息……结合我们监听到的科伦通讯的一些碎片……”阿贾克斯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前线要塞……可能已经彻底陷落了。抵抗……停止了。”
弗雷德猛地抬起头,手中的铅笔“啪”的一声被拍在桌上。
“麦威尔呢?”他问。
阿贾克斯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确切消息。但……那种情况下,断后人员的生还概率……几乎为零。科伦的战后简报里,很可能已经将他列入‘阵亡或失踪’名单了。”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个猜测越来越接近事实时,带来的冲击依然是巨大的。
弗雷德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在山区薄雾中若隐若现的平民帐篷和巡逻的士兵身影。
“把消息……以最高密级,通报给埃尔米拉的雷诺伊尔和鲁本王。”弗雷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告诉他们……我们这边,也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麦威尔的名字,虽然没有被正式宣布,但在这两个联盟最重要的剩存据点里,已然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死亡阴影。
而在埃尔米拉矿区,玛利亚回到临时居住的房间后,终于无法再强撑下去,瘫坐在床铺上,失声痛哭。
雷诺伊尔那含糊其辞的回答,那躲闪的眼神,都如同最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不再“等待”了。内心深处,她已经明白了那个她一直不愿接受的答案。
他只是……回不来了。
那个在农场汽车旅馆台灯下对她微笑的青年,那个承诺要娶她的恋人,那个肩负着沉重责任的指挥官……很可能已经永远留在了那片被战火撕裂的拉祖沃斯南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