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石眼神一凝,语气郑重:“瑞龙当年离开汉东时,立春就跟他约法三章,不准碰汉东的项目、不准利用他的职权谋利。
这些年他在香港立足,靠的是你帮他整合的资源,做的是进出口贸易和维稳相关的事,特区政府对他评价很高。
但他赚了这么多钱,身边人杂不杂、有没有被人利用,甚至有没有自己变质的心思,这就不好说了——人心隔肚皮,尤其是在那样的名利场里。”
梁群峰补充道:“你这次来,沈老的心思我们都懂。
钟正国要争那个位置,赵家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只要拆了赵家在汉东的根基,他们自然就没了底气。
但汉东不是棋盘,几千万老百姓不是棋子,不能为了派系之争,把这里搅得鸡犬不宁。
立春这些年的付出,汉东的经济底子,都是实打实的。”
陆则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味的清苦漫过舌尖,正如眼前的局势——迷雾重重。
他一时间也分不清谁是棋子、谁是棋手,分不清哪些是真心为民、哪些是暗藏私心。
来汉东前,接到的是沈老的明确授意,是中央“整顿积弊”的任务,本质上是要削弱赵家,为钟正国铺路。
可听完陈岩石和梁群峰的话,他心里的天平开始动摇:
赵立春的“枷锁”是为汉东发展付出的代价,还是心甘情愿的妥协?
汉东的贪腐乱象,是赵家默许的结果,还是被资本裹挟的无奈?
赵瑞龙在香港的财富背后,到底有没有隐藏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些问题,没有一个能轻易回答。
“谢谢您二位说实话。”陆则放下茶杯,语气沉静却带着坚定
“汉东的积弊要改,官场的生态要治,这是底线。
但我不会照着别人的剧本走——赵立春是否清白、瑞龙是否变质、那些贪腐乱象到底牵涉到谁,我会一一核实。
至于派系之争、位置争夺,那是赵家跟钟正国的事,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我要做的,是守住汉东的稳定,让这里的发展能平稳过渡,不让老百姓为派系斗争买单。”
陈岩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起身从书柜最深处翻出一个尘封的牛皮纸袋,递给陆则:
“这是当年月牙湖拆迁案的举报材料复印件,里面有土地审批的漏洞、拆迁户的签字画押,还有几个涉案官员的匿名举报信。
这里面没直接提立春,但能看出资本方和
他按住陆则的手,语气凝重:
“但你要记住,汉东的水比你想象的深。
程度的人盯着所有跟赵家相关的人,反贪局里有眼线,甚至高育良身边都未必干净。
你查得越深,危险就越大,而且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查到的‘真相’,是不是别人故意让你看到的。”
陆则接过牛皮纸袋,指尖传来纸张的厚重感,仿佛握住了一把钥匙,却不知道能打开的是真相的大门,还是更深的漩涡。
他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树枝晃动的窸窣声——陈老的住处偏僻,这个时间点不该有外人经过。
陈岩石眼神一凛,冲梁群峰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看样子,有些人是坐不住了,你一进汉东,就被盯上了。”
陆则不动声色地把纸袋塞进随身的公文包,起身道:“两位老保重,我改日再来看您二位。”
梁群峰点点头,压低声音:“出门左拐有个小巷,穿过去能到主干道。记住,凡事留个心眼,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以为的‘自己人’。”
陆则颔首示意,悄悄从后门离开。刚走进小巷,就瞥见身后两个穿着便服的身影紧随其后,脚步急促,眼神警惕,陆则明白,这正是公安部门的人常用的跟踪手法。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脚下加快速度,利用巷子里错综复杂的岔路和老宅院的遮挡,几下就将身后的阴影甩在青砖灰瓦的尽头。
走到主干道时,陆则回头望了一眼老干部家属区的方向,公文包里的举报材料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汉东的隐秘。
迷雾尚未拨开,棋局已然深陷。沈啸林交代的线索,到底是不是真的关联到赵立春,还是他也是这个布局中的一环?
赵立春的清白、赵瑞龙的初心、资本方的阴谋、沈老的布局……所有的线索都交织在一起,而他的调查之路,才刚刚踏入最危险的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