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来了兴致,拿过模型摆弄:“嗯,你这力臂短了,此处绞索缠绕也不对,发力不匀。”他边说边调整,动作麻利。李治睁大眼,认真看着。
长孙王妃看着眼前性格迥异却血脉相连的儿子们,眼中慈爱之余,亦有一丝深藏的忧虑。皇室家的孩子,注定无法寻常。她轻咳几声,将众人注意力引来。
“你们兄弟能如此,母亲便安心了。”她微笑着,取过一盘新制的胡麻饼分给孩子们,“都尝尝,说是用了安西的新方子。”
孩子们纷纷取食。李治也拿了一小块,小口吃着。
李承乾吃着饼,似想起什么,对母亲道:“母亲,今日听闻安西军报,父王已至凉州,正整军备战,局势似紧。还有岭南冯盎奏报,橡胶园虫害之事,依……之前所议之法处置,似已见效,虫害得控。”他本想说“依九弟之疑”,觉不妥,临时改口。
长孙王妃颔首:“你们父王在外,刀光剑影,你们在京中,能使他无后顾之忧,便是最大孝道。岭南之事,能解便好。”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又掠过安静吃饼的李治。
李恪少年心性,对军事最感兴趣,忍不住问:“大哥,父王要对西突厥用兵了吗?听说大食人也很凶悍?”
李承乾神色一肃:“军国大事,莫要妄议。父王自有决断。”
殿内一时静下。一直安静的李治,忽然抬起头,小声问:“大哥,岭南的虫子……怕臭梧桐的味道,那……西突厥的马匹,会不会也怕什么特别的味道呀?”
童言稚语,天真无邪。李承乾闻言失笑,觉得小弟想法幼稚,正欲敷衍。
但长孙王妃却心中一动。她想起李治关于“木鸢”配重的疑问,其“臭梧桐驱虫”之疑竟被采纳且生效,再闻此“味道克马”的奇想……她忽然察觉,这个最幼子,似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直指问题核心的敏锐直觉!其思维不受成见桎梏,常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提出可能性。
她放下针线,温柔地将李治揽到身边,轻抚其发,柔声道:“雉奴(李治小名)所想,甚是有趣。战马之事,或许真有规律。犹如你四兄研机关,你三兄习武艺,你大哥学治国,世间万物,皆有其理。你能留心于此,很好。”
她未过度夸赞,只予肯定引导。随即,她似不经意看向李承乾:“承乾,你协助皇祖父处理政务,千头万绪,有时也不妨听听各方之言,即便是孩童之语,或许也能得一缕清风。将来若担重任,需有容人之量,察微之明。”
李承乾微微一怔,看向母亲怀中眼神清澈又懵懂的九弟,若有所悟,肃容道:“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李泰撇撇嘴,觉母亲偏疼幼弟。李恪则觉有趣,拍拍李治的头:“九弟脑子灵光!”
李治偎在母亲温暖的怀里,似害羞,又因得到肯定而眼中微光闪烁。他或许还不懂权力纠葛,不明兄长间的微妙,但那颗稚嫩敏锐的心,已能感受这深宫中的复杂情愫,并以他独特的方式,烛照出某些被忽略的细微之处。
长孙王妃搂着幼子,看着其他儿子,心中忧虑稍减,却又添一丝难言的思绪。在这风起云涌的时代,这个看似最柔弱不起眼的孩子,未来会走向何方?
她轻咳着,将孩子们拢得更紧些,仿佛要留住这短暂尚存的温情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