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追回的巨额赃款,如同久旱甘霖,暂时滋润了帝国干涸的国库。拖欠的军饷得以发放,出征伊州的部队士气稍振;官员们拿到了部分欠俸,朝堂上的抱怨之声也随之减弱;戴胄甚至能挤出些许钱粮,用于安抚去岁受灾的地区。笼罩长安的绝望氛围,总算被驱散了几分,帝国似乎喘过了一口气。
然而,李渊深知,这仅是权宜之计。帝国的肌体上,痈疽并未根除,反而在更深处化脓发酵。三条战线上的危机,如同三条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引发更大的灾难。
第一条线,深宫。
百骑司对张婕妤宫苑的监控已持续数日。那个负责打理花圃、行踪诡异的小宦官,一切如常,每日依旧照料花草,偶尔深夜前往冷宫旁的黑龙渠,重复着那套丢弃废物的动作,再无新的异常。他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平静得令人窒息。
李君羡愈发觉得不对劲。如此关键的眼线,在太子中毒事件几乎暴露之后,幕后之人竟还让他继续活动,要么是愚蠢至极,要么……就是有恃无恐,或有更大的图谋!
他增派了人手,将监控范围扩大到所有与张婕妤宫苑有往来的人员,甚至包括定期送菜、送冰的杂役。终于,在一个深夜,他们发现了一名负责运送宫中垃圾出城的老宦官,在交接垃圾时,与一名城外灰衣人有过一次极其短暂的、看似无意的接触,一枚铜钱,从老宦官手中滑落,被灰衣人“捡起”归还。
动作自然流畅,若非全程紧盯,几乎无法察觉。
百骑司暗探立刻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紧盯小宦官和老宦官,另一路则悄然跟踪那名灰衣人。
灰衣人极其警惕,在城中兜了数个大圈子,最后竟潜入了一家……正在为朝廷“海贸债券”办理承兑业务的大柜坊(早期银行)!这家名为“通济柜坊”的商号,正是此前率先带头认购债券、信誉颇佳的几家大商号之一!
消息传回,李渊和李君羡都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幕后黑手的触角,竟然已经伸向了与朝廷新金融政策密切相关的核心商业机构!他们想干什么?窃取债券资金?破坏承兑信用?还是以此为跳板,进行更庞大的资金转移和阴谋?
“继续盯!不要惊动!朕要看看,这‘通济柜坊’的水,到底有多深!”李渊下令,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宫阙魅影,似乎正与宫外的金融暗流悄然汇合。
第二条线,西域。
伊州战报每日如雪片般飞入兵部。侯君集调派的援军终于抵达,与郭孝恪派出接应的部队里应外合,暂时击退了西突厥和吐蕃的第一次猛攻。然而,敌军并未远遁,反而如同饿狼般环伺左右,不断发动小规模袭扰。更令人担忧的是,那些黑袍异人再次出现,他们不再直接参与大规模战斗,而是不断施展邪术,诅咒唐军将士,污染水源,甚至一度试图召唤小范围的沙暴,给唐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和非战斗减员。
安西军兵力本就捉襟见肘,面对这种超常规的骚扰,疲于应付,士气再次受到打击。郭孝恪的求援信一封比一封急迫。
而就在这焦灼之际,一个惊人的好消息从龟兹镇传来:昏迷已久的卫国公李靖,终于苏醒了!
虽然依旧极度虚弱,无法理事,但他苏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袁师……如何?西域……战局……如何?”得知袁天罡仍昏迷不醒、伊州危急后,他挣扎着让人取来地图,强撑着精神,听取了副将的详细汇报。
听完后,李靖沉默良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敌军……非为占地……乃为……疲军……牵制……”
他断断续续,用尽力气分析:“其主力……或其真正目标……非在伊州……或许……在疏勒……或于阗……声东……击西……”
“邪人作法……需……根基……其根基……必在……死亡之海……某处……”
“寻其根……破其坛……方可……退敌……”
这是李靖基于无数血战经验做出的判断!他认为眼前的猛攻只是佯动,敌人的真正目标可能是防御相对薄弱的其他军镇,而那些黑袍异人的力量源泉,必然来自死亡之海中的某个固定地点(或许是另一个祭坛)!
郭孝恪得到李靖的提示,如梦初醒,立刻调整部署,一方面加强疏勒、于阗等地的防御,另一方面派出数支最精锐的斥候小队,由镇异司修士带领,不惜代价再次潜入死亡之海,寻找邪术力量的源头!
西域的战局,因李靖的苏醒和关键判断,出现了新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