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爱卿。”李渊首先看向跪地的戴胄,“你所奏,皆是实情。民以食为天,朕岂能不知?即刻拟旨:河东、河北受灾州县,免去今岁一切赋税徭役!开放所有常平仓、义仓,全力赈济灾民,若有不足,由太仓调拨!命太医署派遣医官,防止疫病!令各地官府妥善安置流民,不得使其冻饿致死,更不得使其聚众为乱!此乃第一要务,不得有误!”
“陛下圣明!”戴胄重重叩首,老泪纵横。许多重农派的官员也松了口气。
但李渊的话并未说完,他目光转向段纶和那些江南官员:“海贸之事,乃强国之策,不可废弛。船照造,港照修,商照通!”
段纶等人面露喜色,但李渊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心头一紧。
“然,需立新规!”李渊声音转厉,“其一,市舶司税收,除用于水师、港口建设外,每年需划出至少三成,专项用于补贴农桑,修建北方水利,充实各地常平仓!此事由户部统筹,御史台监督,朕要看到账目!”
“其二,工部征募工匠役夫,不得与农时冲突,更不得以高价恶意抢夺农业劳力!各地官府需保障本地春耕秋收所需人力!”
“其三,严查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者,无论其背景如何,一经查实,抄没家产,重则处死!令市舶司,限制粮食出口数量,优先保障国内供给!”
“其四,”李渊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魏征所言,切中要害。吏治,方为万事之本!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联合组建巡查使团,赴各地核查仓廪,审计账目,严查贪腐克扣之事!朕予他们先斩后奏之权!无论是谁,敢动救灾粮,敢吸民脂民膏,朕便要他的脑袋!”
一条条指令,不再是简单的二选一,而是试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既要救灾,又要保海;既开源,又节流;既发展,又维稳;并以铁腕整顿吏治,确保政策执行。
这是一个极其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对帝国的治理能力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朝臣们都被皇帝这宏大而细致的布局所震撼,一时无人出声。
李渊最后看向魏征:“魏爱卿,你所言深得朕心。这巡查使团,便由你总领其事,如何?替朕,替这天下百姓,去看一看,这帝国的根基之下,究竟有多少蛀虫!”
魏征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无比锐利的光芒,这是一种被绝对信任和赋予重任的光芒。他深深一揖,声音坚定无比:“臣,万死不辞!必为陛下,廓清寰宇,震慑宵小!”
“好!”李渊颔首,“玄龄,克明,统筹协调之责,便交由你二人。朕要这帝国,农桑与沧溟并重,根基与双翼齐飞!”
一场可能引发朝堂分裂的危机,在李渊的乾纲独断和宏大布局下,暂时被引向了一条更具挑战却也更有希望的道路。
退朝后,帝国的机器再次疯狂运转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军事或开拓,而是更加复杂的内部治理和自我革新。
沉重的粮车在官道上向北而行,巡查使团的马蹄声奔向四方,而南方的船厂里,工匠们的锤声依旧铿锵。
农本与沧溟,这看似矛盾的两极,正在一位强势帝王的意志下,被艰难地调和。帝国的航船,在修正了航向之后,能否真正平稳地驶过这段暗流汹涌的水域,考验的,将是整个国家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