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戴胄首先冷静下来,脸上又恢复了那个“抠门管家”的神色,他拱手道:“陛下,此虽巨利,然国用浩繁。河北、河南等地去岁水患,赈灾、修堤需款甚巨;西北边防,将士犒赏、军械补充亦不可省;加之陛下欲推广占城稻种,兴修各地水利,处处都要用钱。臣请陛下,将此款纳入国库,统一调度,以备不时之需。”他的想法很务实,有钱了先填坑,办正事。
然而,这话立刻引来了不同意见。
工部尚书段纶(李渊女婿,河间郡王李孝恭之弟)立刻出列:“陛下!戴尚书所言固然在理,然工部奉旨督造海船,研制新舰,所需木料、工匠、研发费用亦是天文数字!若无充足银钱支撑,如何能造出更大更坚之船,远航西洋,获取更多利润?此乃以利生利之举,万不可省!”他代表的是技术开发和长远投资派。
紧接着,兵部尚书李靖虽未亲至,但其下属官员也递来了条陈,隐晦地表示水师巡弋南海、肃清海盗、保护航道,损耗巨大,需要加大投入更新战船、犒赏将士。
甚至连宗正卿李神通也轻咳一声,开口了:“陛下,海贸之利虽丰,然终究有违‘重农抑商’之祖训。如今国库既丰,是否应考虑减免一些地区的赋税,尤其是关中根本之地,以示陛下重农恤民之本心?亦可平息一些物议。”他代表的是传统农业和道德保守派的力量,对商业带来的巨大利益既欣喜又不安,试图将其引导回传统的“仁政”轨道。
萧瑀也抚须道:“淮安王所言,不无道理。且如此巨利,恐引天下商贾趋之若鹜,若农夫皆弃农从商,恐动摇国本。朝廷亦当有所引导和限制。”
一时间,政事堂内竟为了这笔钱的用途,隐隐有了争论的迹象。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职责和立场出发,提出诉求。
李渊听着众人的争论,脸上笑容不减,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他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
“诸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李渊沉稳开口,“国之财富,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国。戴胄。”
“臣在。”
“拨款二百万贯入库,充入国库,优先用于赈灾、修河、边防及推广占城稻。如何分配,由你与玄龄、克明细细拟定章程。”
“臣遵旨!”戴胄大喜,有这笔钱,他能轻松不少。
“段纶。”
“臣在!”
“拨付工部八十万贯,专款用于造船及格物院相关研发。朕要看到能航行得更远、装载更多、更能抵御风浪的新船!可能做到?”
“臣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段纶激动领命。
“至于水师所需,”李渊看向兵部官员,“由国库开支中另行划拨,优抚将士,更新武备,不可怠慢。”
“陛下圣明!”
最后,他看向李神通和萧瑀:“王叔与萧公所虑,朕已知之。重农之本,不可动摇。这样吧,从海贸利润中,再拨出五十万贯,专门用于关中及河南等地的水利设施修葺,并减免上述地区受灾州县今岁三成赋税。如此,可好?”
李神通和萧瑀闻言,面露欣慰,拱手道:“陛下圣虑周全,臣等拜服。”皇帝既给了实际好处,又照顾了他们的理念,他们自然无话可说。
“剩余之款,”李渊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深邃,“暂充内帑。朕,另有他用。”
众人心中一凛,但无人敢问陛下有何“他用”。他们隐约感觉到,陛下所说的“他用”,或许与那日泾河龙王现身、与袁天罡神秘的镇异司、与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领域有关。
一场关于巨额财富分配的争论,在李渊乾纲独断、平衡各方的决策下,迅速平息。每个人都得到了部分满足,也见识到了皇帝掌控局面的高超手腕。
消息很快从政事堂传出,虽然具体数目被严格保密,但“海贸获巨利,陛下大悦,重赏有功之臣”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瞬间点燃了整个长安官场和商圈。
无数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那些当初对开拓海疆持怀疑甚至反对态度的官员,悔得肠子都青了。而更多的商贾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疯狂地打点关系,筹集资金,组建船队,想要涌入这片蓝色的黄金海洋。
大唐的南海贸易,在惊人的利润驱动下,即将进入一个更加狂飙猛进的时代。而帝国的国力,也因为这源源不断的财富注入,开始加速膨胀。